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行路難

雅克元帥心中灼熱,騎士的尊嚴,貴族的榮譽,不容許他向野蠻卑賤的東方人投降.為了鼓舞前線士氣,元帥下令將戰戰兢兢的大主教抬上來,為他英勇的小伙子們火線祈福.

偏執,頑固,虔誠的東正教徒們在炮火中接受洗禮,肅穆卻又狂熱.

南烏拉爾山,河谷.鄧承志親率兩營前鋒沿冰封的河谷前行,深恐中伏,長達三百余里的河谷處處艱險,狹窄處只有數十丈到百丈不等,河谷兩側植被密布,這便是天然的絕佳伏擊戰場.明軍不敢怠慢,往兩側矮松林中派出

偵騎,大隊則沿著河谷亦步亦趨,一日間可行三十里.

馬燦,鄧乘志兩人通曉軍略又長期領兵,兩人判斷白天遭遇伏擊的危險不大,夜間,確是大軍最危險的時候.

滴答,滴答.河谷中明軍騎著馬,在堅硬的河面上緩緩前行,一側山麓上樹木突然搖動起來.數百騎紛紛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老大不情願的將手從厚實溫暖的手套中抽出來,摸上了冰冷的火銃,一杆杆火銃對准了兩

側的矮山,松林,然而卻是虛驚一場.

鄧承志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積雪,放聲喝罵道:"打老了仗,一驚一詐的,屬兔子的麼!"兩側山麓上的偵騎挨了罵,不敢吭聲了,不多時一具尸體從山麓上骨碌碌滾了下來,原是偵騎尖兵發現了一具哥薩克人的尸體.鄧承志瞧著前頭千里冰封,狹窄河道在陽光直射上閃閃發亮,再看看那具僵

硬,扭曲,猙獰的尸體,心中便是一陣厭煩.

那尸體還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凍僵了,像極了一只四腳朝天的癩蛤蟆,身上裹著一張髒乎乎的鹿皮,茂盛的胡子將臉都遮住了.一個明軍大步走過去,嫌棄的用腳踢開尸體,嘴里罵罵咧咧的,晦氣.

"蠻夷."鄧承志嘴唇微動心中咒罵著,打心底里嫌棄這些髒乎乎,醉醺醺,幾年不洗澡的哥薩克人.這些域外蠻夷讓將門出身的鄧承志心中傲然,拍一拍身上做工考究的白色罩衫,內里厚實堅韌的大紅棉甲,便一

嗓子吼了出去.

"止步,造飯!"

"停!"

吼聲中鐵騎大軍停了下來,布置警戒,生火取暖造反.咯嚓,一棵棵矮松被砍倒,熊熊篝火生了起來,此時距天黑尚有一個時辰,明軍便謹慎的在河谷兩側安營紮寨,布置警戒,嚴防哥薩克人夜間襲營,那些禽獸一般的野人不畏嚴寒,生命力頑強,便如同蟑

螂一般在冰天雪地中生存,讓人恨的牙癢癢.河谷中明軍忙碌起來,明軍就地取材以鐵錘,鋼刀取冰砌牆,一道環形冰牆很快堆砌起來,構成了夜間防禦工事的主體,省時省力.巨大的冰塊凍的十分結實,別說哥薩克人的箭矢,就是銃炮轟擊怕也難

傷分毫.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歡呼,鄧承志瞧著幾個部下手持鋼叉,將一條碩大肥美的河魚叉出冰面,那碩大的河魚出水時還在不停掙紮,擲到冰上撲騰了幾下,竟瞬間僵硬結冰了,好家伙,怕不得有幾十斤.


"什麼野物?"

"面目猙獰,怕是大毒之物."明軍們圍著那幾十斤重的河魚議論紛紛,一面驚奇,慎重起見鄧承志還是下了一道軍令,對于這些來曆不明的野物,不許吃.行軍打仗便是這般不易,別說是這等來曆不明的河魚,便是一叢野蘑菇也是能

要命的.

斜陽西下,寒風起.鄧承志嚼著油膩膩的野戰口糧,瞧著四周圍散發著寒氣的堅冰,面色不變心中卻有些發急,這一天走下來不過二三十里,照這樣走下去得什麼時候才能出谷,怕不得走十幾天,那還談什麼奇兵傍出.心中

煩躁便召集軍議,哨官以上的軍官議事,商討對策.

篝火熊熊燃燒,一條條精壯的漢子湊在一起,寒暄熱絡著.

鄧承志年紀輕,家教嚴又懂禮數,便抱著拳沉聲道:"對不起,因我一人牽累了諸位."

他麾下將官慌忙應諾,寒暄:"將軍言重."

"將軍多慮了,我等心中並無怨言."一通寒暄禮讓,將官們集思廣益,議論起來這麼個走法怕是要耽誤大事,總要想個法子加快行軍速度,還要保證大軍的安全,也不能真被人打了伏擊,這便是個兩難之選.也虧的是遼騎將領,多半是出身

遼東的寒門子弟,遼東苦寒,故此多數明騎都能適應西伯利亞的嚴寒.幾十顆腦袋湊在一起,總能想出點別出心裁的辦法.倘若這是一伙南兵,多半會陷在這冰天雪天中,動彈不得,夜已深,氣氛漸漸熱烈起來,遼東土生土長的寒門子弟們議論紛紛,漸漸的,連兒時在冰上

行走,嬉鬧的記憶都談的火熱,付之一笑.

要說冰上行走的力氣,這玩意在苦寒的遼東並不少見.遼東各部都有冬季穿梭冰河,雪原的工具,遼東各地中,蒙古部落中管雪橇叫察納,漢人叫踏板,木車,女真人叫馬拉滑子.

熾熱的議論聲中,明軍將領們便商議著連夜砍伐樹木,造雪車吧.雪車這玩意誰都見過,給馬匹套上雪車,鄧承志也不是沒想過,然而這樣做卻有個極大的弊端.他的部下都是騎兵,套上雪車便嚴重影響了騎兵作戰,那也不是隨便說說就能日行百里的.河道上本就很滑

,全是雪車那就是自己制造的路障,騎兵無法快速集結,那不就是一個個活靶子麼.權衡利弊,他還是下令伐木造車:兵法云,兩害相較取其輕,只能從權了.原因很簡單,冬季行軍人可以忍受風寒,戰馬嬌貴,保護戰馬體力是重中之重,這樣走下去人能撐的住,那些嬌貴的戰馬也挨不

住,就算走出這段狹長的河谷,怕也是一支疲兵了.

造雪車這活計倒也簡單,一聲令下,河谷兩側便響起砍翻樹木,樹木栽倒的響動聲.

忙了半晚,翌日清晨.馬燦聞訊趕到前線,瞧著面前一字排開的各種雪車,忍俊不禁,這行軍打仗也是個手藝活,他面前數百架雪車形象各異,千奇百怪,有的造型精致美觀,有的便做工粗劣,令人發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