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喋血

入夜,皇宮.軍靴踩在柔軟華貴的地攤上,李定國心中到有些忐忑了,他一個降將竟攻滅了一國,他害怕遭人忌憚.琢磨半天他才想出一個好辦法,自汙,一道軍令,本來彬彬有禮的大明天兵突然翻臉,在德里城四處

殺人擄掠.莫臥爾人此時方知引狼入室,卻為時已晚,城內王公貴族大臣們的府邸,很快便如狼似虎的明軍闖入.忠貞營大部都是流寇出身,軍令三日不封刀,命全軍放手劫掠,將士們可就撒了歡,露出流寇出身的

本色,挑最大最豪華的府邸闖進去就搶.一時間,甯靜祥和的德里城遭殃了,陷入一片風雨飄搖.這個不封刀的口子一開,情況便越來越惡劣了,城里死的人越來越多.被劫掠者稍有不從那就是手起刀落,雪亮的戰刀劈頭蓋臉砍過去,立刻就濺

起一蓬血水.

一夜狼藉,清晨時分的皇宮.李定國站在皇宮高處的露台上,看著城中一片兵荒馬亂,忠貞營六萬步騎,可是把這座繁華的都城糟蹋壞了,還有一些王公大臣的府邸燃起了大火,冒著濃煙.他沒讀過書,不懂什麼王道教化,他還覺得

這是很英明的決定,兩全其美呀.他琢磨著這樣一搶,一殺,一燒,三日不封刀,莫臥爾人不得火上房的起兵反抗麼.只要這些這些大胡子起兵作亂,他順手炮制一個德里慘案,然後順勢上表請罪,自請辭去軍職,交出軍權,這不就是妥

妥的自汙妙計麼.李定國這時還沾沾自喜,攻滅一國可是封侯的大功,縱兵擄掠也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這不就功過相抵了麼.

等到他交卸了軍權,就老實巴交做個閑人,回陝西老家養老去.

雖說他年紀還不到三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心中不免有些不甘心,咬咬牙卻也只能這樣了.三天後,明軍肆虐後的德里城一片狼藉,街頭巷尾躺滿了奇形怪狀的尸體,自詡蒙古後裔的莫臥爾王公貴族們,兩百多年後嘗到了城破不封刀的慘痛滋味.這回動手的卻是老實巴交的明人,世事無常,莫

過于此.忠貞營在德里城搶的心滿意足,戰刀一指,主力興兵南下掃蕩南方去了.此時城內只有八千明軍,城外還有三千騎兵,控制著皇宮城門這樣緊要的關鍵位置,盡情享受著這個商貿王國堆積如山的財富,作

威作福.

數日後清晨,德里城.天一亮親兵急報,出事了,李定國穿上大氅站在皇宮露台上,看著人聲鼎沸的城中,街道上,成群結隊的德里人身穿長袍,走出家門往皇宮方向聚集,浩大的聲勢讓李定國大吃一驚,德里人竟然真的不堪

忍受,造反作亂了.不久,往皇宮方向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明軍如臨大敵,豎起密密麻麻的火銃,布置路障.

約三千駐紮皇宮的明軍,在皇宮大門前,兩側高牆上布置防禦.

火銃如林,在大批刀盾長槍手保護下守禦宮門,兩側高牆上也布置了交叉火力.

咣當,幾門輕炮被推了出來,就架在宮門上方的城門樓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人群,炮手手忙腳亂的裝填.高處露台上李定國咬著後槽牙,下了決心,他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沒讀過聖賢書,也不懂什麼仁義教化.他又是個識趣的人,不願意被上官猜忌丟了性命,將心一橫,李定國打算大開殺戒.然而數萬

德里人面對密密麻麻的火銃,大炮竟毫不畏懼,拉著手挺著胸膛,大步走來.

李定國手心冒汗,一咬牙一閉眼,正要下令守軍開火.

撲通,三千全副武裝的明軍目瞪口呆,看著進入火銃大炮射程的幾萬德里人,竟然手牽著手紛紛坐下了.幾萬人一起坐下的場面何其壯觀,黑壓壓的人潮如同起伏的怒濤,此起彼伏呀.


不久,皇宮門前的開闊地帶坐滿人,不遠處的街道上也都是人.幾萬德里人手牽著手將皇宮大門一堵,盤膝坐地竟然不言不語,也不啃聲,這讓明軍將士心中狐疑,這幫人是要干啥呢.

高處,李定國和副將面面相覷,並未見到預料中的刀光劍影.

"大帥,這是?"

李定國細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一時無語,對這些人的脾氣秉性也無話可說了.

砰,下頭突兀的響起一聲銃響,也不知是哪個明軍士卒手一抖,走火了.一顆激射的銃子不偏不斜,將一個盤膝坐地的壯漢射翻,那壯漢身體猛的一顫,慢慢軟到,鮮血從身下汩汩流出.

"預備!"明軍將士慌忙端起火銃,准備著應付幾萬人潮水般的沖鋒,卻未曾料到幾萬德里人竟不為所動,仍舊盤膝坐地不言不語,還有好些人將眼睛閉上了,開始唱歌.先是一兩人小聲輕唱,很快嘹亮的歌聲便響

成一片,靡靡之音,頗有些神秘莫測.

上面,副將已經在摸後腦勺了,費解的嘀咕著:"他娘的,這咋回事?"

李定國也是目瞪口呆,覺得此事簡直匪夷所思,他征戰戎馬這些年,還是頭回見識到靜坐絕食這樣的大場面.壯觀吶,大明將士對這些德里人,一時竟無可奈何了,也不知道該不該發銃擊之.

副將摸著腦袋,猶豫道:"大帥,這?"

李定國咬了咬牙,冷然道:"殺!"

一聲令下頓時銃炮齊鳴,德里城又掀起一陣腥風血雨,血流成河,盤膝而坐的德里人一個個倒下.

半月後,台灣府.

坐鎮台灣府的孫傳庭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哼了一聲,李定國在德里大開殺戒,縱兵擄掠,可算是將壞事做絕了.

"驕兵悍將啊!"孫傳庭氣的直哆嗦,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李定國還真不愧是流寇出身的將領,改不了一身的流寇習性.李定國那點小心思,哪里能逃過他的眼睛,自汙,也虧了這個混蛋能想的出來.孫傳庭本能的想

發落此人,卻又慢慢將毛筆放下了,猶豫片刻還是發公文去遼東,請遼王殿下定奪吧.

非是他懼怕遼王馬城的威嚴,實在是這大明的軍制,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這大明的軍制是文武分屬不同系統,他一個文官要發落一位方面統帥,總是不太合規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