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逆子

這種做死士的事,還是留給那些大智大勇的人去做吧,我等屁民百姓,狗命要緊.

人們搖頭歎息著,城外都是契丹人,誰都不想出去送死.

老耆宿有些憤怒了,他的胡子翹得老高:"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國難當頭,城之危亡之秋,就沒有一個傑豪之士為國為民麼!老夫羞與為伍,羞與你們這些草莽為伍!"

盡管叫,你個老家伙叫破喉嚨又關我們什麼事.

你在這壯懷激烈,我們的命可就只有一條.

"老頭,你這麼嚷嚷是不行滴.

百姓惜命,家有老小尚有可原.

你罵他們又如何,百姓無辜."

不遠處,一個歪脖子老槐樹下,一個帶著斗笠,看不清面目的中年漢子懶洋洋的躺在樹下.

說著話的時候他頭都沒有抬一下,似乎方才的話與他無關一般.

一眾百姓紛紛搖頭,低聲議論中漸漸散了去.

老耆宿歎了一口氣,又摸了摸自己的花白胡子,仰天歎道:"老夫再年輕二十年,當披甲上陣,殺他個痛快,哇呀呀!"

"行了,別哇呀了,老子的雞皮疙瘩掉一地."

說完,這中年漢子站起身,走過去將告示揭下,揣進了懷里.

老耆宿一驚,這漢子這才抬起斗笠,沖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老頭,我去試試,可別再說我檀州無人."

老耆宿又是一驚,不由得驚恐交集的指著他:"你,你……" 中年漢子哈哈大笑,揣著告示,大步流星而去.

此人是誰,他是檀州城知州柯鎮邊的逆子,柯達.

嗯,不是搞相機的.

柯達,自幼叛逆.

和東京城那個敗家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這人加倍的離經叛道.

好像這種離經叛道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幼年喪母,父親溺愛.

柯鎮邊是個膽小如鼠的家伙,雄州當時控制在契丹人手里.

柯鎮邊依舊是知州,不過是遼人的知州罷了.

遼人占據十六州,控制下的漢人百姓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大遼開國皇帝阿保機通過戰爭所掠獲的大批人口,包括漢族和渤海等人口,都變成了契丹貴族的奴隸.

契丹統治者推行頭下州軍制,把俘虜來的大批漢人和渤海人"置州縣以居之".

譬如,阿保機將從代北擄獲的漢人奴隸建"龍化州";將從燕薊所擄獲的漢人奴隸建"龍化縣","臨潢縣";將從渤海所擄獲的奴隸建"長甯縣".

在阿保機和耶律德光時期,建置了很多這樣的"州,縣",其中有的甚至還以被擄獲人口原屬的州縣名稱來定這種奴隸的州縣名稱.

比如,以擄自檀州的奴隸建"檀州";以攜自三河縣的奴隸建"三河縣";以攜自密云的奴隸建"密云縣"等.

檀州的漢人百姓,說白了就是一群奴隸.

是以漢人開始不斷反抗,爆發過不少的起義.

在遼國法律中,漢人和契丹人是不平等的.

好在從蕭太後上台之後,如果契丹人殺了漢人,需要償命.

從這些政策開始,幽云地區的漢人逐步發現遼國開始尊重自己,對遼國的排斥感這才好了一些.

而當初契丹占據檀州之時,有個契丹人殺了一家漢人百姓七口.

這一切的起因,只因那戶漢人不肯將自己的一頭牛借給他使用.

大家都是種地的,農耕時節搶收搶種,耕牛成了重要的勞動力.


那個時候,家里能有一頭耕牛的百姓家庭是令人羨慕的.

這戶百姓總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地荒了,而去先把耕牛借給鄰居用吧.

他的鄰居就是個脾氣暴躁的契丹人,當時氣不過,就在醉酒之後持刀闖入他家,將這戶漢人一家七口全殺了.

此案震驚檀州,當時身為檀州知州的柯鎮邊是判了凶手死刑.

檀州百姓還人心大快,覺得官府終于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誰知,此案很快被高層給壓了下來.

究其原因,是那個凶手與中京大定府某位高官有著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系.

檀州刺史耶律文化最終判定,凶手乃是酒後行凶,非其殺人本意.

最終凶手只是判了個流刑,這在檀州引起巨大的民憤.

契丹學習漢官制,也有節度使,分道設之.

道下有州,州有州刺史,縣有縣令,均沿用唐宋之制.

真正控制檀州的,是刺史耶律文化.

像是漢人柯鎮邊,雖為知州實則並無實權.

耶律文化就是這麼判的,百姓也無可奈何.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柯鎮邊的兒子柯達聽聞此事,居然提刀去了大牢,將那凶手抓住一刀給殺了.

這一下又闖出了大禍,柯鎮邊父子二人被下了大牢.

後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柯鎮邊父子才得以自由.

大宋收歸十六州,考慮到政治敏感問題,並未在檀州駐重兵.

他們繼續扶植了柯鎮邊為知州,柯鎮邊為官上任,可此人懦弱無能膽小如鼠,和兒子柯達秉性不同.

父子間經常發生矛盾摩擦,柯達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自此杳無音信.

不知為何,此人突然出現在了檀州城內,還把告示給揭了.

所以這個老耆宿,一見之下是驚恐不已.

柯達拿著告示,徑直到了府衙.

府衙的差役一看,無不驚掉了下巴.

一人慌忙進去稟報,一人結結巴巴的看著柯達:"柯,柯衙內."

柯達從懷里拿出告示,'砰’的一聲往桌子上一放:"我來報名,應征死士."

柯知州的兒子,那個逆子居然要來當死士.

一名差役悄悄的將他拉到一邊,低聲道:"柯衙內,莫要再胡鬧了.

您還是趕緊進去見見知州吧,您是不知道,自打您離家出走,知州每日都是以淚洗面,時不常的半夜哀嚎."

柯達沉默,心中有些惻隱,他和父親二人脾氣不合,有時候政見各異,在家父子二人經常吵翻天.

可聞聽父親對自己關心,終究是父子連心.

柯鎮邊在府上瑟瑟發抖:"完了完了,這下老命是沒了.

這些契丹賊人,為何還不退兵."

柯鎮邊是個奇怪的家伙,膽小如鼠畏畏縮縮.

可面對國家大義面前,卻很堅定的死守檀州,誓死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