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的地點,是羅卡的一位作家好友,史都華德的家中.
這家伙據說出身某個石油大亨的家庭,只是不喜歡去公司里繼承家業,跑出來當了追逐文學夢的作家.
在一干落魄者當中,手頭最為寬裕,常常被羅卡打趣為'不努力就要回去繼承億萬家產的人’.
史都華德的家是二層木質別墅,位于一處秀麗的湖泊旁邊.
據他所說,每天都要沿著湖泊走一圈,才能尋找到靈感.
當羅卡將車停好的時候,發現周圍已經停了好幾輛小車,顯然其它朋友都到的差不多了.
看到這一幕他,匆匆停好車,整理了下衣物,敲響別墅的大門.
"羅卡,就差你了."
開門的是史都華德,他個子很高,臉頰瘦長,笑起來一邊臉頰上還有酒窩:"今天夏拉還帶了一些幸運餅干過來,你應該嘗嘗……"
"嗯嗯."
羅卡答應一聲,走進客廳,見到已經來了不少人,正圍著一個有些陌生的男人,觀看他作畫.
他戴著斜斜的畫家帽,穿著天藍色襯衫與格子吊帶褲,五官英俊,但總體而言,就跟廣場上隨處可見的給人畫肖像畫為生的那種流浪畫家沒有多少區別.
"這是誰?"
羅卡隨手在旁邊的托盤上拿起最後一塊幸運餅干,一邊詢問道.
"他叫辛普森,剛來咱們奧賽,經過迪克的介紹而來……"史都華德略有些不爽地道:"自稱流浪的抽象派畫家."
"他搶走我們太過姑娘的注意了,連夏拉也是……"羅卡知道史都華德為什麼如此,調笑一句,在清脆的聲響中掰開了手上的幸運餅干,抽出紙條:"厄運?!"
"嗯?"
史都華德拿過那張紙,噗嗤一笑:"商家的惡作劇麼?你太不走運了,兄弟!我們從來都沒有吃到這個,你中大獎了!"
"惡作劇……麼?"
羅卡望著厄運這個單詞,突然感覺太陽穴一陣劇痛.
'我……遺忘了什麼?’
'厄運?為什麼覺得它特別熟悉?’
"伙計你怎麼了?上次車禍的後遺症?"史都華德關切問道.
"我……我還好!"羅卡扶著沙發坐下,感覺頭疼好了一些,但更多的疑惑隨之而來:'我……我出了車禍?為什麼我忘記了?’
"各位……完成了!"
就在這時候,辛普森畫筆一停,展露出完整的畫作.
紅的,黑的,黃的,綠的……各種鮮豔的色彩彙聚于畫布之上,莫名讓羅卡覺得有些惡心.
除此之外,還有那不規則的,扭曲的線條,長久注視之下,甚至令人頭暈眼花,感覺它們好像在不停蠕動.
"太棒了……我仿佛從中看到了康斯坦丁大師的一些韻味."
一名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少女驚歎道.
"我看到了靈感的勃發,真是太妙了,這完美的色彩搭配……"
"還有這線條……"
四周贊頌之聲傳來.
羅卡卻驀然感覺有些暈眩,四周的建築仿佛以他為中心,在不斷轉著圓圈.
那一個個人影,都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在場的都是文學界的人物,我覺得一幅優美的畫作,必須與一首優美的小詩相匹配……"辛普森微笑道,眸子里有些期待:"不知道接下來還有誰來表演?"
"即興創作的話,我們這里當然是羅卡!"
史都華德看到夏拉的目光注視過來,臉上一紅,連忙拉了拉羅卡的胳膊.
他知道自己的才華,如果不經曆一整晚的思考,突然拿出作品,肯定會出丑,只能向好朋友求救.
"嗯嗯,羅卡先生的文名,我早已仰慕多時,還曾經于雜志上看過你的三行詩……"
辛普森微笑著,遞了紙板與鋼筆過來,塞進羅卡手中.
羅卡的聽覺已經有些迷糊.
周圍雖然是在白天,一個文學沙龍.
但在他眼中,那一道道人影變得斑駁而疏離,宛若夜晚黑色樹木的枝丫.
那眾多的聲音,也變成了暗沉沙啞的低語.
噼啪!
火光炸裂,那是篝火,那是一道道黑色的人影,還有略顯癲狂的囈語……
一種渴望,如同積蓄在胸膛一樣,不可遏制地就要從筆觸間迸發而出.
羅卡拿著筆,以一種夢游般的姿態,在紙張上開始寫下自己的詩作.
不,這不是他的詩作,而是原本就銘刻在他體內,銘刻在他精神中的,此時,不過是借著這種姿態,重現于世間!
'羅卡還能寫詩,看來是沒事了,就是狀態有些狂熱啊……’
史都華德心里嘟囔了一句,湊上前去,看到紙張之上,一道道略顯凌亂的字句.
前面的一塌糊塗,根本看不清楚,宛若小孩的隨手塗鴉,寫了幾個單詞,又被飛快劃去.
到了後面,塗改的地方漸漸變少,變得可以理解.
宛若一個不斷創作的過程.
略微整理一下,史都華德感覺自己看到了一行小詩,並輕聲讀了出來:
"我曆經重生與死亡,卻無法到達彼岸……"
"死亡追逐陰影而來,沒有芳華不亡于凋殘……"
"這詩篇卻將長在,並賜予你不朽……"
這三行詩句有些地方塗塗改改,卻帶著奇異的魅力,令在場許多人眼睛一亮.
"就是這樣,就是這個!"
辛普森臉色狂熱,大喊著:"不朽!不朽的存在!"
他的聲音怪異,似乎有些走調:"這詩篇卻將長在,並賜予你不朽……"
被他以怪異的音節讀出之後,在場所有人都感覺不對.
身體沒事,但精神上仿佛壓上了一塊黑色的巨石.
史都華德剛剛想說些什麼,就發現自己已經癱軟在地上,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場的人大多如此.
唯一還能維持著姿勢的,只有羅卡與辛普森.
羅卡按揉著太陽穴,望向來搶自己詩稿的辛普森:"我似乎……見過你?!"
"你想起來了,儀式的幸存者?"
辛普森表情變得陰冷:"能聆聽偉大存在的聲音,是你的榮幸,現在……你已經沒用了."
他抽出一柄黑色的匕首,慢慢上前:"死亡是一切的歸宿!"
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羅卡駭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力氣,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望著辛普森來到自己面前.
仿佛是死亡帶來的幻覺,他看到眼前有一片光幕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