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微微一滯,他並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姜承離接下來,還有話要說.
"臨兒,帶著他們去別處玩."
姜承離揉了揉一個孩子的腦袋,笑著開口.
"走,玩去嘍!"
"哥哥,等等我!"
三個孩子歡快的跑到一邊,姜承離慈愛的看著,開口道:"他們現在還無憂無慮,等再過幾年,就要開始學習認字識字,宮廷禮儀,騎馬射獵,人文道理,治國理政……"
"都說皇家子弟是含著金鑰匙出身,其實不然,他們也要受很多的苦,要遠比同齡人要付出的更多……"
"他們現在還年幼,兄弟情深,相親相愛,當隨著年紀的增長,就會變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
"別說是兄弟,就是父子,也有反目成仇的時候……"
王康眼眸微閃,這幾句難道是意有所指,讓他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姜承離則是站了起來,走到涼亭的台階處,就這樣坐了下來.
這個位置相對較高.
正面所對的是一個湖水,水面波瀾,美輪美奐……
"坐啊!"
姜承離指著旁邊的台階,王康也跟著坐了過去.
此刻,若是讓外人看到姜承離這個樣子,必然是會驚掉下巴.
趙皇竟然如此隨意的坐在涼亭的台階?
"在兒時,皇兄就經常帶著我來這里,也就像現在這樣,我們一起看著波瀾湖,那時候的湖里,有一種金鯉……"
姜承離低聲說著,似在追憶.
"我當時很頑皮,就想嘗嘗這金鯉是什麼味道,皇兄就給抓了上來,烤給我吃."
"後來父皇在這禦花園游覽,發現湖中金鯉少了很多,就查了出來,原本是我的緣故,但皇兄卻不讓我出來,他自己承擔,最後被父皇責罰……"
王康疑惑的問道:"您說的皇兄是?"
他知道當時的皇子有七位,姜承離是最小的,也被稱為七皇子.
所以在他前面,每一個都可以稱為皇兄.
然而,姜承離卻說了一個讓王康相當震驚的幾個字.
"哦,是皇長兄."
他淡淡的開口.
語氣淡然,而王康卻是陡然一滯.
皇長兄,便是皇長子,也就是當時的大皇子姜承乾!
王康知道,三年前就是大皇子兵變逼宮,讓老趙皇退位,最後危機時刻,是姜承離站了出來,力挽狂瀾,最終奪得帝位.
成為最後贏家!
事後,大皇子自刎而亡,隨他起事的四皇子,五皇子也相繼跟隨……
而聽姜承離所說,似乎他跟大皇子的關系很好,感情也很深厚!
莫非就因為皇位爭奪,你死我活,他才有之前的那一番感歎.
最是無情帝王家.
再好的兄弟,都會反目……
而姜承離似乎沒什麼反應,又接著問道:"王康,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重用你,信任你嗎?"
"為什麼?"
"因為你跟我很像,或者說我跟你很像."
"哪里像?"
姜承離反問道:"你對你現在的狀態滿意嗎?或者說,這是你想要的嗎?"
"不是."
王康直接應道.
到這時,他突然有些明白,他為什麼會說,他們兩個人很像了.
"這就是了!"
姜承離低沉道:"你的夢想是安安心心的當一個富家少爺敗家子,舒舒服服,嬌妻美眷……"
"而我,是想做一個逍遙皇子,能夠像四叔那樣,無憂無慮的做一個盛閑王!"
王康知道他說的是誰.
盛閑王是王康好友姜嵐封的父親,曾已風流瀟灑出名.
姜承離接著道:"我是老幺,自我懂事起,我就知道,皇位怎麼也輪不到我,而我也不願意,我見過父皇為了國家,心焦力竭,因為對楚大敗,丟了東臨行省,而一夜白頭……"
他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在自述一樣.
而他讓王康過來,所扮演的就是一個傾聽者,聽著他發泄,聽著他訴說.
又或者是別有用意.
"你可能不知道,父皇對我們都是很嚴厲的,從小就安排滿了各種課程,詩詞古文,經學道理,算數策論,宮廷禮儀……"
"好多好多."
"但我是成績最差的."
姜承離笑著道:"當時教我們的老先生是翰林學士齊規,被我氣的吹胡子瞪眼……"
"因為我根本就不學,我不想當皇帝,也當不了,學這些有什麼用?"
"玩就可以了."
"因為我最小,因為我沒有威脅,每個皇兄都對我很好,二皇兄每次都給我買我最喜歡的木工玩具."
"三皇兄偷偷帶我出去看燈展."
"四皇兄給我買好吃的……"
他一連說了好幾件事情.
"那段日子,可真是最開心的日子啊,無憂無慮……"
王康不由得問道:"那大皇子呢?"
"皇長兄對我最好,也最嚴厲,每天先生授課結束之後,他都會找我,給我補課,給我講治國理政,給我講兵法……"
"我不想學,他就罵我,還打過我,但我一點也不生氣."
姜承離說著,笑著,然後情緒便的失落.
"這些日子,再也沒有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低沉道:"王康你知道嗎?"
"我真的不想當皇帝,一點都不想!"
"我們是一類人,都因世事所逼,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不願做的事情……"
"這就是我為什麼會信任你的原因!"
聽到此,王康不由的問道:"既然是這樣,那您為什麼還會?"
"為什麼最後是我做了皇帝吧?"
姜承離開口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問,私下也有多次的打聽過三年前的事情."
"不止是你,應該很多人都很疑惑,其實內幕是很離譜的……"
王康不由的一怔,他知道姜承離要開始說了,這個困擾自己很久的疑惑,可能要被解開了.
他本能的感覺,自己不應該知道的,這是皇家隱秘,完全的知道,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可他還是忍不住的好奇.
更讓他疑惑的是,趙皇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
而這時,姜承離淡淡道:"其實所有人都被一個人騙了,這其中也包括我……"
王康眼眸陡然一凝.
"被一個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