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郭祖德立在門前,深吸了口氣,而後邁步走了進去……
這是皇帝辦公處理政務的場所,是由原來的一座宮殿改建,布置並不豪華,可以說是很普通.
除此外,還有一個側殿,可以供休息,僅此而已.
事實上,禦書房距離三省辦公地也相當的近,這是為了方便皇帝能夠隨時召喚內閣重臣.
按理說,陛下回歸,應該會召集詢問相談,可在這幾天根本沒有,哪怕是他們請見,也都被拒絕……
郭祖德知道,陛下是在等著他.
思緒閃過.
走進去後,已經看到了在龍案後翻看奏章的王康.
郭祖德定了定神,跪伏了下來.
"微臣,叩見陛下!"
"郭大人,朕還以為你不來了."
王康放下了奏章,隨意的說道.
郭祖德微微一怔,他猜的沒錯,陛下果然是在等著他.
這一次稟報,跟他性命攸關,他已經在家中無數次預演,想著該怎麼稟報,哪方面該側重,哪方面該輕描淡寫.
可到了跟前,他才發現自己那些預演根本就不作數.
他跟其他人不同.
他太了解這位陛下了.
之前幾天沒有動作,是他在暗中調查.
顧及?
他什麼都不會顧及,而且也沒必要顧及.
郭祖德下了決心.
算了!
還是如實稟報吧.
瞞得了誰,也瞞不過這位陛下.
將段勝通交給他來處置,就是在考驗他!
這一點,郭祖德無比確定.
"起來吧!"
王康開口道:"說說,調查出什麼問題了?"
"謝陛下."
郭祖德站了起來.
"前幾日,都是在詳細調查,耽擱了一些時間,還望陛下恕罪."
"有卷宗嗎?"
"請您過目."
郭祖德從袖口取出,呈遞了過去.
王康慢慢翻看著,讓他意外的是,有些情況,竟然比他知道的還要詳細.
正如他所知道的那樣,段勝通狂妄自大,以金錢貴重物品賄賂朝中多人,以達到其目的.
卷宗記載,段勝通為了謀求到尚書省侍郎的位置,花費了巨大代價.
他多次組織舊朝貴族集會,眾人認其為首,企圖建立新秩序,目的就一個,得回曾經貴族特權……
在賄賂的手段下,多位朝臣官員為其大開方便之門,使得他的聲勢越來越大.
曾經那些被朝廷拿走的眾多資源,產業又回到了他的名下……
在這背後,是寫的密密麻麻,滿滿兩頁的名字.
其中有很多都是王康熟悉的人,而那日在宜安區所遇到的曾經平西軍千人將蕭鴻赫然在列!
上至品級大員,下至微末小吏,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圈子!
這種情況有些熟悉.
王康曾在風安城上任,反腐除奸,就與此類似!
大家都有罪,那便不是罪!
簡單翻看之後,王康開口道:"你確定你都調查清楚了,沒有遺露?"
看得那平靜目光,郭祖德心神顫抖.
他開口道:"還有一條,因事關重大,沒有在卷宗體現……"
"說!"
郭祖德沉聲道:"段勝通私下跟奉王項百川有過接觸,具體謀劃什麼,並不知情."
"對于此事,他並不認罪."
"那你怎麼能確定?"
"臣在他的身邊安插了人,知道這些情況."
"那你呢?"
王康開口道:"這列出的名單中,大部分舊朝貴族都有,這就是所謂的守舊派吧,你可是守舊派的之首……"
"臣並沒有參與."
郭祖德平靜說道.
他說這句話還是很有底氣的,他確實沒有參與,沒有收過丁點賄賂,甚至一份禮品,朝中誰不知道他的清貧,家中連仆從都沒有幾個……
"那你從中起了什麼作用?"
"沒有作用."
郭祖德依舊平靜道:"臣擬任提拔官員都是走正常的流程補缺,其中沒有錢權交易,請陛下明查!"
"說的好!"
王康冷聲道:"你是沒有參與,可這發生的一切都是在的默許之下,在你的保護之下,你敢說你沒有嗎?"
聽到此.
郭祖德心神巨震,立即又跪了下來.
"你以為你很高明,你以為你沒有私心?"
王康站了起來,走到郭祖德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是沒有收受賄賂,沒有參與錢權交易,但你有更大私心,你想保留下來那些舊朝臣子,朕說的對嗎?"
郭祖德始終平靜的面色立即變得蒼白,身體都在顫抖不止!
因為王康說的絲毫不差!
那雙冷目,仿佛能夠穿透他的內心,在其面前,無論是他什麼心思,都無所遁形……
"收其你的小心思吧."
王康平靜道:"很多時候,是朕不願追究,朕希望你能明白,什麼叫做凡事有度,朕更希望你明白,你們之所以能夠留存,是朕允許你們留存……"
聽到此.
郭祖德艱難的抬起頭,目中恍然大悟!
簡單的一句話,其中蘊含了相當大的信息.
郭祖德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就是這留存二字.
新朝建立,王康只是滅了三大家族,留下諸多舊朝貴族,任用舊朝臣子,並且還將他這個前朝重臣,任為新朝侍中令!
這本來就是很讓人難以置信的.
很多人都以為是陛下仁慈,是他們能夠用的上.
是能用的上,但真正的目的不止是這樣.
主要是為了平衡,或者說是制衡!
新朝中分為三派,看起來是偶然,實則是必然.
這就是帝王權術的結果.
而他的默認縱容,導致守舊派漸漸壯大,打破了平衡.
這才是他所犯最大的錯誤!
"微臣,明白."
郭祖德沉聲應道.
"明日將段勝通父子斬首,由你親自監斬."
王康又平靜的說了一句.
"是!"
郭祖德長呼了口氣,他心知自己應該是性命無憂了,甚至還能夠保留現在的職位.
幸虧他沒有保留,把段勝通送了出去,將所有人都交待出去,沒有保一個人.
不然哪怕是陛下需要他,也不會留他,這是底線……
短短時間,郭勝通的後背已經盡是冷汗.
這位陛下的帝王權術太高明了!
"你確定你沒有保留嗎?"
就在他剛放緩的一刻,王康冷聲響起.
"段勝通能在尚書省任侍郎,這不是你能夠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