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扯虎皮拉大旗

姜大到底還是老江湖,這簡單的糊弄,的確是瞞不過對方的.

不過小木匠來之前可是做了充分准備的,自然也是有應對的辦法,他當下也是左右打量了一眼,然後對著姜大說道:"姜大哥,有些事情,不太方便當眾說起,能不能讓這幾位兄弟暫時先退下?"

聽到這話兒,姜大猶豫了一下.

小木匠歎了一口氣,說道:"姜大哥你還擔心我會在忠義堂這兒對你如何麼?"

姜大這才揮了揮手,讓手下人都退了出去.

小木匠等人退開,這才說道:"我也不兜圈子了,實話說吧--我那朋友,有藍衣社的背景,真正要鬧將起來,對大家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覺得吧,這件事情大家還是不要起沖突了,和平解決才好……"

藍衣社?

聽到這話兒,姜大的臉色頓時就為之一變.

別人不知道,但作為渝城袍哥會的執法老幺,自然是清楚的,這藍衣社又叫做力行社,它是由一些黃埔軍校學生組成的,強調擁護常先生以建立其"在全國人心目中的至高權威和信仰中心"為目標,屬于國字派內部最為激進的組織之一.

那幫人對標的,是意大利和德國法西斯主義的褐衣黨和黑衫黨,無比狂熱,不管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真的要是跟這幫人干上,別說是他姜大,就連程蘭亭,甚至整個渝城袍哥會,都有可能遭受到覆頂之災.

渝城袍哥會雖說與當地關系密切,又與鄰近的幾個軍閥聯系很多,但終歸到底,還是一個具有黑幫性質的社團,跟國字派那樣的龐然大物,還是沒辦法比的.

姜大的城府頗深,但在這樣的驚天消息面前,還是有點兒沉不住氣.

他當下也是忍不住心中的慌亂,問:"真的?"

屈孟虎聳了聳肩膀,然後說道:"姜大哥,這件事情我其實也不想管,但欠了一個叫做尚正桐的處長人情,七拐八拐,卻是讓我來出這個面--說起來,我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拜個碼頭,這事兒到底應該怎麼辦,您給個說法,我也好回去有個交代,你說對不?"

姜大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十三,這件事情太大了,我也做不了主,這樣--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找上面通報一番,然後再來答複你,如何?"

小木匠點頭,說好.

姜大匆匆離去,好久都沒有消息回來,反倒是陳龍找了過來,瞧了一眼,問:"哎,你不是跟姜大談事的麼,怎麼他人不見了呢?"

小木匠說道:"他去找人商量了."

陳龍問:"到底什麼事情啊?"

渝城袍哥會是個龐大的組織,成員繁多,各人忙著各自的一攤事情,陳龍不清楚執法老幺這邊的事兒也很正常,不過小木匠卻不想讓陳龍牽扯進來,當下也是苦笑著說道:"也沒啥事,臨時被人抓過來當和事佬而已,你別等我了,我估計還得忙一會兒,而且就算是忙完了,我這邊今天估計時間也湊不出來,咱們不如改日再約?"

陳龍瞧見他是真的有事情,也沒有堅持,而是說道:"那行,今天就先放過你,等哪天你有空了,咱們再邊喝邊聊……"


他告辭離開了,而沒一會兒,姜大卻是帶著一個留著兩撇胡須,看上去有如一個商販那般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那人一進來,便滿臉堆笑,對小木匠說道:"魯班聖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姜大給小木匠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袍哥會的紀曉野紀三爺,龍頭不在的時候,幫派內部的一應事務,都由他來決定."

小木匠聽到,拱手說道:"見過紀三爺."

這個看上去滿面春風,宛如街邊賣貨商販一般的男人,卻正是周平提過的紀曉野.

渝城袍哥會現如今的日常運作,卻是落在這人的手中.

能夠贏得程蘭亭的信任,擔當此職,紀曉野絕對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和氣與良善,那一對小眼睛看似沒有什麼神采,但背地里,不知道有著多少算計呢.

所以小木匠當下也很是謹慎,與對方打過招呼之後,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反正幌子他已經舉起來了,如果渝城袍哥會非要找他要一個說法的話,他也只有先離開這兒,等回頭再想辦法了.

不過"藍衣社"的名頭到底還是好用,紀曉野並沒有再與小木匠多作問詢,而是與他聊了幾句家常話之後,話鋒一轉,說起了今日之事來.

他告訴小木匠,這里面的確全部都是誤會,那幾個年輕人固然是聽了被人教唆,什麼緣由不問就跑來了.

當然,他們也不應該直接就下狠手,不問青紅皂白地就動手抓人……

他主動與小木匠承認了錯誤,又討好地稱贊了落在他們手中的徐青山,說不愧是藍衣社的好漢,當真是一等一的硬骨頭,著實是讓人佩服.

紀曉野將徐青山好是一頓誇贊之後,訕訕地笑了笑,說道:"這個……甘兄弟,我們之前也不清楚那兄弟的身份,所以對待起來,難免會有一些粗暴,使用了一些不合理的手段,對于這件事情,我已經批評下面的人了,而且還叫人給那位兄弟包紮了傷口,但也只不過是亡羊補牢而已--你與他們上峰關系不錯,還請幫著美言兩句,千萬不要因為一點兒小誤會,傷了彼此的和氣,你說對吧?"

他這般地示弱,弄得小木匠反而有點懵.

畢竟他來之前,推測過渝城袍哥會這邊的各種反應,本以為對方不會這麼輕易服軟,一定會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而他還為此做了一些准備……

結果這位臨時話事人卻說出這麼一番話語來,著實讓人有些錯愕.

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簡單說了幾句"以和為貴"的屁話,便也沒有再多說起,兩邊短暫的沉默之後,紀曉野說道:"那兄弟我們已經叫人處理了傷勢,你若是想要帶走,我這便叫人送過來……"

小木匠點頭,說好,多謝.

他在這兒等了一會兒,結果瞧見渾身包裹著紗布的徐青山被人用擔架給抬了過來.

小木匠簡單瞧了一眼,發現人還活著,但基本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很顯然,在被抓的這段時間里,徐青山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不過他這一次過來,是要將人給救出去,現如今人還活著,已經是萬幸了,實在是沒辦法要求更多,當下也是走了過去,打量了徐青山一會兒,然後對渝城袍哥會的幾人拱手,表示感謝.

而紀曉野則不斷地道歉,滿口都是"對不住".

小木匠瞧見徐青山沒辦法站起來,自己走著離開,于是過去,將人給扶起來,而紀曉野則說若是需要的話,他可以派手下將人送回家里去,但小木匠卻婉拒了.

他扶著徐青山,一路來到了忠義堂門口這兒,與紀曉野,姜大等人拱手告別之後,招了一輛黃包車,隨後離開.

渝城是山城,黃包車能夠跑的路不多,小木匠跟著黃包車走了兩里地之後,給車夫結了錢,然後背著徐青山,走進了小巷子里去.

他走得還算是比較小心,幾次試探,最終確定了渝城袍哥會沒有敢派人盯著他之後,全速行進,抵達了下浩老街那邊的落腳處.

一進屋,早已等待多時的屈孟虎,周平和屈封幾人便圍了上來,詢問狀況.

小木匠簡單地說了一下,屈孟虎聽了,沉默了許久,長歎一口氣:"唉,再凶的賊人,一碰到官府,終究還是會心慌的……"

隨後,他開始給徐青山檢查起身體來.

檢查的時候,徐青山清醒了一些,對屈孟虎說道:"老師,我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說……"

說這話兒的時候,他的眼里滿是驕傲.

屈孟虎讓他別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讓周平和屈封扶著徐青山去休息,而自己則留在了房間里歎氣.

小木匠問情況如何,屈孟虎說道:"外傷都還好說,但兩只腳卻是斷了,腳筋都給人挑開了……媽的!"

小木匠聽了,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渝城袍哥會為了從徐青山的嘴里面掏出東西來,當真是下了死勁兒,居然直接將徐青山的腿給弄斷了去,而且腳筋被挑了,即便是重新接上,以後恐怕也是一個瘸子,甚至都沒辦法重新站起來走路……

小木匠瞧見屈孟虎面無表情,但眉目之中卻流露出幾分悲憤,于是勸說道:"這個事兒,你得想開一點……"

沒等他多說什麼,屈孟虎直接說道:"青山是我這幾個學生里面,資質最為魯鈍者,但勝在人品不錯,忠厚沉穩,沒想到居然遭受此劫--十三,不管怎麼說,青山都是因我而成了這樣的,我不能不管,一會兒我出去一趟,打聽一下有沒有能夠接腳筋的醫生,你在這兒待著,多幫忙照看一點……"

小木匠點頭,說好.

屈孟虎進了房間里,跟幾個學生說過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很顯然,他在這座城市,也並非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