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布店的二樓中.
數人神情各異.
王福疇臉沉如水.
大抵是沒想過夜魔衍具備降龍伏虎之力,實力較之他要更勝一籌.
李鴻儒身上沒有佛法侵襲的力量,而此前他確實沒有動手治療過.
這導致王福疇對夜魔衍實力估算不足.
他一時不免也有著詞窮.
眼睜睜看著算計一番,能敲打到這些僧人,此時不免又有了破綻.
若是他糾纏不堪,到時便需要出手與夜魔衍驗證一番.
技不如人必然吃虧.
王福疇還沒想著將自己陷進去.
他悶悶的哼了一聲,算是做了回應.
裴大人一臉的肅穆,心中不斷盤算,大抵是想著案件如何斷才能算做公正,讓雙方都服從判案.
羅覺禪師雖然被訓斥了一番,但臉上終有了兩分笑意.
陳祎沉默不言,他態度中立,不偏不倚,作證皆是所見所得才所言.
領路的李保國看看李鴻儒,又看看另外四人,他聽得有些迷糊,但一時也沒聽明白此時到底是什麼情況.
"裴大人,元神三品高手在兩日內難以驅除夜魔衍的佛法力量嗎?"
李鴻儒皺了皺眉頭.
他與王福疇都沒想到此番的轉折.
王福疇還能明哲保身.
但他被羅覺禪師告作了偽證,若是對方追究,斷完夜魔衍的案件,也便輪到了他.
他作證時話語有所保留,沒有詳細得當初對夜魔衍落井下石.
但想脫罪多少要惹一身的麻煩.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李鴻儒臉色微變,此時騎虎難下,說不得他需要真做一番偽證保全自身了.
"確實如此"裴大人點頭道:"階高一品便是差距,若想完全清除夜魔衍留在你身上的佛法痕跡,最低也需要耗費三天的時間."
斷案的最後一道因素就在李鴻儒身上.
裴大人此時也不著急.
儒家和釋家相爭,身為朝廷一員,他雖然保持公正公立,但內心卻是多少要偏向儒家的.
儒家就是大唐當前的主流思想,也把持著整個國度.
諸多人的修煉和朝廷晉升離不開儒家的影響.
諸如佛家和道家雖有大人物撐腰,但力量不如儒家也是事實.
他此時看著李鴻儒,不說想從對方身上聽個什麼驚人之言相助,但最低也需要讓李鴻儒明白這案情的因素,不要反向助攻.
"我記得承受那惡僧佛法影響之後,整個人昏昏欲睡,後來又得王博士相助才清醒過來,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什麼原因"李鴻儒抱拳道.
"原因就是你撒謊"羅覺禪師低笑道.
"其他原因?"裴大人皺眉道:"莫非另有人出手助你?"
他眼睛掃視著這間單房上下.
隨口的話語一提,卻是讓羅覺禪師笑不出來.
若是再拉一個案發期經過東市的元神高手入局,隨口說上兩句,夜魔衍會直接陷入到極為被動的地步.
"若是有人暗中助你,時間會在酉時到辰時這段時間,深夜難有大高手可以探入長安城,城內的元神高手又有登記,也各有居處,行蹤可查,只需去查問一番就能大概得知."
裴大人喃喃自語.
一道簡單的案子,卻是因為雙方扯皮,不免要大動干戈四處查探,還涉及到高層人物,饒是他也感覺到了一些頭疼.
"依我之見,還不如施法讓夜魔衍吐真言,那也是個滿口謊言的禿驢,定然一直在撒謊抗拒"王福疇冷冷的道了一句.
"王大人,你不可信口開河,借用術法毀我俱舍寺僧人."
想讓夜魔衍中招,吐出當時的實情,那便需要五品,六品甚至于往上的元神高手施法.
且不說施法對人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影響,一旦施法不慎,便可能造成死傷.
隨口的話語交鋒,卻是直接危及到了夜魔衍的生命安危,遠較此前判決危害更甚,這讓羅覺禪師不由大急.
"怎麼,就許夜魔衍釋放佛法傷人,別人對他就施法不得"王福疇冷道.
但凡有話語的引子,便能被他死死抓住把柄攻擊,進而形成實質上的判決.
李鴻儒聽著這小樓中數人的交鋒,只覺這是舌槍唇劍,刀光劍影,話語一出便幾要定人生死.
王福疇此時抓了一個機會,頓時從下風中走了出來,話語沒有絲毫的客氣.
"裴大人,大理寺想必是不會草菅人命的,既然有其他方法,那便仔仔細細核查一遍"羅覺禪師急道.
"那耗費的時間就比較長了,一時半會難以結案."
裴大人皺著眉頭.
他哪能知道是哪位大高手路見不平,這想要調查出來是件需要時長的事情.
大理寺也只能一家一家的去詢問,去核實.
時間越往後,這便越不好查.
不僅會耗費大理寺的時間,也將那夜魔衍拖在了大理寺監牢.
調查為真,夜魔衍必然會定罪更深.
調查無結果,那也耽擱了大量時間.
甭管羅覺禪師有什麼期盼,夜魔衍也難以去參與法會.
羅覺禪師急聲出口時,裴大人頓時見得了王福疇臉色的一絲小微笑.
此時定不得夜魔衍的重罪,王福疇多少也要惡心俱舍寺一番.
文人以天地立心,對漫天神佛信仰天然就有著抗拒,對寺廟道觀也不甚有好感.
在那久遠之時,諸多流派紛爭,有上演過'焚書坑儒’,讓儒家大損.
但也有最終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從此確定儒家地位.
任何可能崛起的大型流派,都會被儒家抵觸.
這是天生的敵對.
也上演到了生活中的每一處.
"少年,你可敢在我佛前起誓,我那徒兒夜魔衍可有用佛法傷你?"
被裴大人提醒,羅覺禪師頓時已經清楚了事情的難辦.
他此時亦將目光放向了李鴻儒.
此時難釋放佛法力量,但不排除吐口誅心之言.
"阿毗婆佛通曉萬界,對誓言最是靈敏,你依我之言誦讀,若是你撒謊,日後定然會遭罪禍及家人"羅覺禪師道.
"禪師這是屢屢在為難受害者,您何不讓夜魔衍誦讀起誓之言,若是他撒謊,日後定然會遭罪禍及俱舍寺"李鴻儒反問道.
"夜魔衍沒有撒謊,他已經念過了."
羅覺禪師的神情信誓旦旦.
"你等學的是魍魎佛法,規避誓言真假又有何難度,夜魔衍念動撒謊再是正常不過"王福疇幫腔道.
本已經接近定性,但裴大人卻是不願意在這種小案上耗費大理寺核查精力和時間,這不由讓王福疇微微有幾分可惜.
"我若是起誓,那也需按我們文人的規矩來,以天地之言,讓天地審判誓言的公正!"
永遠不能開口的大概就是天地了.
若是在天地之下起個誓言,李鴻儒會很開心的瞎扯.
他這種小蝦米遠不能引發什麼.
總不能晴空白日之下有響雷.
李鴻儒之言讓羅覺禪師不悅.
若李鴻儒跟隨他起誓,隨口同步敘說誅心之言時,他多少還能發覺對方是否心虛,也能被裴大人直接察覺.
可李鴻儒對著老天撒謊,他哪能知曉對方心態,這大抵是欺負老天爺沒嘴巴了.
"你區區不過四門館一學子,連學業都尚未完成,算得上什麼文人!"羅覺禪師道.
"在下雖然不才,卻也是凝練了儒家浩然正氣的文人!"
李鴻儒胸前一挺,硬生生凝聚出了一點點可憐的青色正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