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服氣內煉形,外景合靈相(萬字第十三天)



三年打死林洐龍?

元獨秀張張口,又合上了,心里亂糟糟的,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他曾聽聞世間有生而知之,于佛門而言就是生有宿慧之人,自家小弟似乎就是這樣的人.

可林洐龍據說身懷神體,生有九牛二虎之力,兼之天資絕世,比起藍水仙不遑多讓,不但拜入了萬法樓,更疑似得到了上古王侯的傳承.

比起藍水仙的不顯山不漏水,名聲還要更為響亮的多.

自己得罪的還僅僅是那林洐龍的弟弟林洐白而已,已然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想打死林洐龍,還是三年......

這怎麼可能?

就算是得到上古王侯的傳承,只怕也不可能吧.

"交出東西,換三年庇護,其余的,你不必管了."

安奇生也不解釋太多.

這方世界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在不將三心藍靈童放出去的情況下,搜集情報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到的.

他不是個愛說大話的人,若非元獨秀有了離意,都不會跟他說這些.

說罷,他也不理元獨秀,打了個哈欠,又睡了.

嬰兒的身體孱弱,尤其大腦更是脆弱,極容易困倦,嗜睡.

他雖然能夠抵擋,但這具身體本就脆弱至極,卻也只能順其自然,以免影響更多了.

看著沉沉睡去的小弟,元獨秀一陣心疼.

自家小弟生有宿慧,若不是遭遇了劫數,只怕也將是能于舞風云于天下的天驕,甚至有著封侯的潛力.

可惜......

他心里歎了口氣,也沒抬相信什麼三年打死林洐龍的話,心里卻也有了決定.

.......

藍水城坐落于來龍江畔,卻並不是方方正正的城池,而是如同一頭飲水的長龍.

越是靠近來龍江,越是繁華.

而最為繁華之地,卻正是落于來龍江上,好似懸空龍首一般的城主府.

尚未來到城主府,那奔騰狂暴的流水之聲已經能夠聽到.

元獨秀掀開車簾,只見那寬不知幾百里,好似內海一般的大江如龍滾滾東去,一根又一根采自慳山的'水龍木’支撐著一座巨大府邸.

懸于江上數十丈,那,卻正是藍水城的城主府.

"到了."

江水之畔的大橋之前,小厮停下馬車,

他可不是城主府的人,城主府也不是一般人有資格進去的.

元獨秀下了馬車.

藍六正負手立于江畔,俯瞰滾滾來龍江.

江水自西而來,滾滾如龍來,此江氣勢恢宏,水浪大且急,等閑船只都很難在江面行走.

"隨我來."


元獨秀到得江畔,藍六也不回頭,不急不緩的向著城主府而去.

元獨秀咬牙跟在後面.

但他只有一手一腿,跟著很是吃力,卻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走過了十多里長的大橋,冷汗打濕了衣衫.

城主府前,藍六回過頭,看著元獨秀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贊賞:"好,倒是有資格見我家公子了."

他早已聚合靈相,帶人挪移百里也不過彈指間,之所以不做,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元獨秀面顯苦澀,口不能言,只能搖搖頭.

"公子此次歸來是有大事要做,見你只是順便,你要好好把握."

藍六拍了拍元獨秀的肩膀:"那林洐白以秘法斬你手腳龍脈,我救你不得,公子卻毫無問題."

元獨秀點點頭.

修行第一步'服氣而煉形’,講究以天地之氣,煉己形體,以形體之優劣而定潛力,他修之形為'十二風龍形’,圓滿之時也有十二風龍之力.

可惜,他的武道被廢,龍脈也被林洐白以重手截斷,十二風龍土崩瓦解,形同廢人.

否則,即便是舌頭被咬斷,他也能催動血氣重新長出一條來.

藍水城的城主府無門也無牆,處處皆是大門,處處也不是大門.

自橋頭看去,已可見那水汽繚繞之間的諸多亭台樓閣,假山宮闕,雖說不必定天城城主府恢弘大氣,卻比當年元家宅院強出數倍了.

走入其中,似有無形屏障隔絕內外,外界滔滔流水聲已然低不可聞,與尋常江邊屋舍潮氣深重不同,這城主府處于大江拍擊之處,內里卻沒有絲毫的潮氣.

只見人來人往,不知多少仆人在忙碌著,似乎是在准備酒宴.

"少爺此次歸來,也有同門師兄弟相隨,不日要到,老爺正在籌備宴會......"

藍六點了一句,止步在一處小院之前.

微微躬身:"少爺,人到了."

內里無聲.

藍六躬身不起,直到聽到里面傳來一聲溫潤如水的聲音,才直起身來.

"元兄勿怪,此來天鼎途中,遇到滅情道真傳弟子法無赦,交戰數日,雖將其重傷,卻也傷了些元氣."

溫潤如水的聲音響起的同時,院門之外一片波光粼粼,如同大江大河流淌而過.

元獨秀只覺水波環繞,似只是刹那,已然來到了院內.

說是院子,實則這是一處獨立于城主府的一處涼亭,處于來龍江心.

大江滾滾,水汽繚繞涼亭,一片朦朧之中,隱見一青年負手而立,白衣隨風而動,縹緲似謫仙臨凡,又似仙人要乘風而去.

他身形挺拔,一身別無它物,唯頭上有一玉簪穿發而過,束成道髻.

元獨秀看去,只覺此人完美的根本尋不出一絲瑕疵,讓人自慚形穢,無怪乎,以仙為名.

且其氣息縹緲如云,卻又似與這江水相合,沒來由的讓人生出敬畏之感.

元獨秀看去之時,一雙幽幽如江水的眸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並在恍若沉睡的安奇生身上停了一瞬:

"這是?"

元獨秀口不能言,也無法抱拳,只能微微躬身以示恭敬.

"可是生下來就是如此?"


藍水仙一招手,讓元獨秀進來涼亭,對懷中'嬰孩’的興趣似乎更大的多:"如此,也算是生有異象了."

他的態度溫和,但元獨秀還是有些緊張.

藍六搖頭:

"我家公子何等人物,豈會對一小童不利?"

"異于常人之相則必然有異于常人之處,可這異象,卻也不都是好的."

藍水仙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可惜.

這嬰孩的本源虧空,先天不足,哪怕本該有什麼神異之處,卻也都成過去了.

雖說可以彌補,但到底不如天生完美.

啪嗒~

說著,他彈了彈手指,一縷水光迸發而出,並一分為二,如實質般打在元獨秀廢掉的一腿一臂上.

咔嚓~

似有什麼無形的枷鎖被打斷.

元獨秀身子一顫,只覺一股劇痛隨著血液擴散全身,饒是已經習慣了每日里的痛楚,卻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林洐龍倒是舍得,這斷形手都傳給了他那弟弟."

藍水仙淡淡的看了一眼元獨秀:"聽聞你得了上古岐山道傳下來的'滅法真形圖’?"

他的眸光溫潤,落在身上卻有種陽光普照之感,讓元獨秀的痛楚減緩.

他點點頭:"不錯."

他開口本是下意識,但等到聲音傳出,卻頓時一驚.

林洐白當日以重手斷他龍脈,劇痛之下,他不慎咬斷了自己的舌頭,自此難以發聲,已經漸漸適應了.

此時卻發出了聲音?

但下一瞬,感受到周身的粼粼波光,才醒悟過來,這波光只怕是藍水仙的'靈相’.

只是,靈相竟然還能這麼用嗎?

他已經發現,自己嘴里多出了一條水光形成的假'舌頭’.

"岐山道也是上古宗門,可惜年代太過久遠,他們的秘法在當時或許天下頂尖,可也比起如今修行界來說卻算不得什麼了,看上滅法真形圖的不會是林洐龍."

藍水仙負手而立,目視流波:"雖說未必今更勝古,但那岐山道當年也算不上一流勢力,他們的東西過去萬年,終究用處不大了."

修行界曾有一位大能言,今未必勝古,古,也未必更優于今.

他對于上古傳承有些興趣,卻也不是志在必得,滅法真形圖在諸多上古傳承之中只能算是一般.

路過了,那就順便看一眼,若不順路,多半是看一眼都未必會去.

"嗯?"

元獨秀微微一怔,心中突然感覺到一絲失落.

自己視為珍寶的東西,別人原來根本看不上眼嗎?

他不會懷疑藍水仙的話,因為自己已經做好將'滅法真形圖’交給他了,他根本沒必要欺騙自己.

"可我也沒有什麼其他東西了."

元獨秀苦笑一聲.


自己似與這位藍公子生活在一片天地之下,卻好似已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這種錯覺讓他心中微微有些酸澀.

"滅法真形圖你自己留著,倒是你,雖資質不算一流,卻也勉強可做我的捧劍童子."

藍水仙看了他一眼,眸光似能洞徹人心:"天地萬運,人有其氣,你之死兆只在頃刻間,能遇我,也是你的緣法.

自然,不該死."

捧劍童子?

元獨秀嘴唇蠕動一下,若是曾經,這種問題他想也不想的就會拒絕,可如今......

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弟,他沉默了.

沉默片刻,元獨秀才緩緩開口:"藍公子,若我做你捧劍童子,是否還能報我元家被滅之仇?"

"萬法樓是東洲一流大門派,林洐龍是萬法真傳之一......."

藍水仙白衣飄飄,氣息若仙,聲音輕緩如水汽飄忽:"你若做了我的捧劍童子,要報仇,我不會幫你,說不得還要阻你."

他很坦然.

萬法樓與太一門同為正道,他座下捧劍童子,當然不能去殺萬法樓的真傳.

可那林洐龍為人霸道至極,根本不會容許他人去碰自己家族,若要報仇,殺其弟弟,必然要與其對上.

他不怕林洐龍,卻也不想與其死斗.

聽到這句話,元獨秀反而松了口氣:"如此,還要謝過藍公子的好意了......身為人子,此仇不報,毋甯死!"

"元獨秀!錯過今日機緣,你必然會後悔萬分."

藍六有些忍不住了,他低聲喝道:"這是你跳出魚塘見得天地的機會,萬萬三思!"

他對元獨秀的觀感還是挺好,若非如此,他根本懶得和他多說.

元獨秀只是搖頭不言.

拒絕了,他日後會不會後悔他不知道,但此時,他真的不後悔.

"不知他人苦,何必勸人大度?終歸是我做不到."

藍水仙背過身去,聲音飄蕩而來:

"如此,留下滅法真形圖,我可護你十年,十年之內,藍水鎮里,不會有任何人敢來殺你.

十年之後,就看你的造化了."

言罷,元獨秀只覺周圍水波閃爍,下一瞬,已經看不到那座涼亭,以及那位飄飄若仙的藍公子了.

呈現于面前的,是藍六面無表情的臉.

這次,藍六半個字都沒再說,拂袖離去,極為不悅.

感受著消失的'舌頭’看著遠去的藍六,元獨秀緊了緊手臂,繼而單臂勾著小弟.

俯下身,以手指在堅硬的石壁上劃過一道道痕跡.

將記憶之中的'滅法真形圖’畫了出來.

繼而長長躬身三拜,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