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丫鬟們正擺上碗筷,到了老太太和一干小姐們用膳的時候了.
本來寶二爺也在其中,只是可惜前不久被政二老爺狠打一頓,此時還躺在榻上修養,沒法子過來.
"聽說,琮哥兒回府了?"
老太太起身,突然朝身邊的大丫鬟鴛鴦問了句.
"是的,剛剛回府不久!"
鴛鴦沒有多想,下意識回答:"按照習慣,眼下琮三爺應該在將軍府正堂用膳!"
老太太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那猴兒倒是有本事,竟然能夠討得老大歡心,讓他可以在正堂用膳!"
鴛鴦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還有,老太太怎麼突然說這樣的話,好像琮三爺連到將軍府正堂用膳的資格都沒有?
"聽說,那猴兒手里有一個皇莊?"
老太太坐在長長的飯桌主位,漫不經心問道:"之前還在那里待了一個多月?"
"是的!"
"知不知道那處皇莊的具體情況?"
老太太問的漫不經心,鴛鴦可不敢隨口回答,沉吟片刻解釋道:"那處皇莊好像足有千畝,是楚王世子為了報答救命之恩,特意贈送的!"
"那猴兒年紀還小,怎麼可能掌控得了這麼大一個皇莊?"
圖窮匕見,原來老太太也盯上了這塊大肥肉!
鴛鴦默不作聲,腦海突然閃過前幾天,賴嬤嬤過來的場面,莫非是賴家……
"哪天你過去跟那猴兒說道說道,他年紀還小老實讀書,不要分心他顧!"
說到這里,老太太頓了頓淡然道:"就讓賴大出面幫忙整頓整頓,也好將那處皇莊牢牢控制住!"
鴛鴦心中一凜急忙點頭答應,也顧不得替琮三爺擔憂了.
很快,三春姐妹還有林黛玉說說笑笑出現,榮慶堂一片歡聲笑語,好像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般.
……
天色擦黑的時候,鏈二帶著滿身疲憊回府.
"二爺回來啦!"
平兒急忙迎上去替鏈二換掉官袍,遞上溫熱毛巾端茶倒水一陣忙碌,讓鏈二能夠舒舒服服歇息一陣.
"你家奶奶呢?"
沒見到鳳辣子,鏈二還感覺有些奇怪和不適應.
因著他'按時’下班回府,鳳辣子不想給府里的狐媚子絲毫可趁之際,甚至連去老太太那逗樂子都少了,每次都和鏈二一同用膳.
雖說鳳辣子為人太過要強,跟他待一處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要壓他一頭,說話也不像在老太太那好聽,夾槍帶棒的總是自以為是.
不過總體而言,鏈二還是對家里的氛圍比較滿意,唯一缺少的怕是只有一個兒子了.
"奶奶估計快要回來了!"
平兒回了句,忙活完之後,按照習慣把大姐兒抱了出來,送到鏈二跟前說話.
膝下就一個閨女,鏈二雖然心里不痛快,可對大姐兒態度還算不錯,起碼能和顏悅色跟著一起說說話樂呵一陣.
"二爺回來啦,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沒多久,鳳辣子在丫鬟的簇擁下進門,見到鏈二和大姐兒逗樂,一雙丹鳳眼微微楊起,嬌笑開口.
"說小故事呢!"
鏈二隨口回了句,不知道說了什麼故事,逗得大姐兒咯咯直笑好不歡樂.
"琮三弟以前寫的兒童小故事?"
"怎麼提起這個了,早就說完啦!"
鳳辣子眼珠子一轉,見大姐兒有些困乏,揮手讓平兒把人抱走,又叫其余丫鬟離開.
"怎麼,有事要說?"
見鳳辣子這麼個舉動,鏈二眉頭一挑好奇問道.
"琮三弟的皇莊……"
話還沒說完,就被鏈二毫不猶豫打斷,沒好氣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別打皇莊的算盤了!"
"你這是什麼話?"
鳳辣子柳眉倒豎,眼睛含煞怒道:"府里上上下下誰不瞪著眼珠子准備撲上去,咱們和琮三弟是什麼關系,怎麼能叫府里那幫子玩意占了便宜?"
"你也不是想占便宜麼?"
"與其便宜了旁人,還不如便宜咱們大房自己人!"
"喲,這時候知道自己是大房的人了?"
"難道不是麼,二爺以為琮三弟能夠保得住皇莊麼?"
"我看,完全能夠保得住!"
鏈二回答得斬釘截鐵,腦海不由回想當初對付拍花子的時候,賈琮的冷酷狠辣,不由打了個寒顫.
鳳辣子有些詫異,卻沒把鏈二的話放在心上,嗤笑道:"老太太看上了,府里的各大管家也看上了,怎麼守?"
呵!
鏈二忍不住心中冷笑,語氣卻不激烈,淡然問道:"老太太怎麼看的上琮三弟的這處皇莊?"
不說榮國府的田莊數量,單單老太太私房的田莊,就比那處皇莊要多得多,出產也更高收入更多.
"賴嬤嬤那個老貨前幾天不是主動上門探望老太太麼,就提了一嘴,意思還用多說麼?"
鳳辣子畢竟做了好些年的內管家,在榮慶堂那邊自然有得用的消息來源.
嘖!
鏈二眼中冷光凜冽,若是換做沒出仕,他還十分忌憚賴家,見了面也得賠笑問好,現在情況就不同了.
在刑部和順天府衙混了這麼久,也算是眼界開闊,跳出了榮國府這個圈子,自然沒了以往的小心翼翼渾渾噩噩.
說句不客氣的,榮國府的權勢也就那樣,自己吹吹還成,真到了動真格的時候就得拉稀.
現在,就他一個撐門面的,政二老爺眼下還在努力奮進中,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更進一步?
除此之外還能指望誰,王子騰麼?
就算貴為禮部侍郎的林姑父,也只會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幫,更別說還隔著一層的王子騰了.
當然,榮國府最大的資源,就是老太太牢牢把持在手里的人脈關系.
都是各府以及皇宮,還有王府里的老太太,這些關系小輩也沒辦法接手.
可這樣的關系,其實並不保險.
先不說各府,皇宮以及王府的老太太年紀都大了,誰也不知道她們還能活多久?
一旦這些老太太去了,這方面的關系自然就斷了.
還有,老太太們的人情,那是用一次少一次,不到關鍵時刻府里的老太太也不會輕易動用.
可以說,老太太手里擁有'核威懾’力量,可平時也就只是個安享尊榮的老人罷了.
說話在府里一言九鼎不假,可延伸到外頭的話,影響力和威懾力就急劇降低,這也是鏈二在官場混了這麼久,才猛然察覺的事實.
"真是天真啊,以為傍上了老太太就能強行搶奪琮三弟手里的皇莊,簡直就是找死!"
各種念頭一閃而過,鏈二滿臉不屑嗤笑道:"信不信今天賴大敢去城外接手皇莊,明天就會傳來他'暴斃’的消息!"
"不會吧!"
王熙鳳嚇了一跳,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她無視王法,視人命如草介不假,可那是針對底層百姓.
換成權貴中人,就是賴大這樣執掌榮國府大管家之位多年的家生子,都不敢小覷.
只因為,不管是權貴還是賴大這樣的家生子,手中掌握了足以傷害到她的力量.
"怎麼不可能,你真以為琮三弟是泥巴,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啊,這不扯談麼?"
鏈二不屑譏笑道:"真把他逼急了……"
後面的話沒有出口,腦海中卻是不時浮現一副副慘烈畫面.
整個榮國府都沉浸于血色中,包括老太太還有他本人全都倒在血泊中,只有滿身鮮血煞氣沖霄的賈琮一人凌立,哈哈狂笑揚長而去.
猛然打了個哆嗦,腦海里的恐怖畫面也跟著消散,只是眼中的忌憚和畏懼,把鳳辣子驚得心頭狂跳.
"怎麼了,難不成琮三弟還有厲害底牌不成?"
鳳辣子就是鳳辣子,心狠手毒不懼鬼神,很快就從受鏈二影響的情緒中恢複,鳳目含煞冷笑道:"反了天不成?"
她還真沒把將軍府一個庶子放在眼里,就算想要致其于死地也不算麻煩,當然沒有必要的話她是不會亂來的.
真要出了變故,她相信叔父王子騰絕對能夠保住自家性命!
"根本就用不著三弟出手!"
鏈二冷笑開口,雖然不清楚鳳辣子的心思,可隱約也能察覺一二,嘴角掛上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冷然道:"二奶奶可知,就在前幾天,楚王府處置了好幾個權勢不小,在外頭都是呼風喚雨之輩的管家?"
王熙鳳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提到了楚王府?
莫非……
沒理會想歪了的鳳辣子,鏈二自顧自道:"聽聞,楚王世子從城外皇莊回來後不久,王府便開啟了大清查,很快就把一干管家給查了個底兒掉!"
說到這里,冷笑道:"以楚王府的權勢,那幾位管家雖然比不得府里賴家的富貴,卻也不差多少,不照樣眨眼就成了階下囚,被送到西山的煤窯基本上沒了活路!"
"這麼狠!"
鳳辣子吃了一驚,疑惑道:"這跟咱們府里,沒關系吧?"
"怎麼沒關系?"
鏈二斜瞥了枕邊人一眼,悠然道:"楚王世子和三弟是什麼關系,誰要是敢打皇莊的主意,也得問問楚王世子樂不樂意,指不定前腳樂呵呵接收皇莊,後腳就被查了個一清二楚!"
"府里上上下下,哪個經得起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