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府西角門處,就在環三和探春茫然無措,甚至心生絕望的時候,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還不上車?"
薛蟠把腦袋伸出車廂,沒好氣道:"還真像是被拋棄的可憐蟲,環三你丫也有這一天啊!"
沒理會氣得臉色漲紅,差點沖上車廂干架的環三,薛蟠沖神色暗淡的探春道:"表妹,也一起上車吧!"
探春默然點頭,就要跟隨環三上車.
可就在這時……
"小姐,等等我!"
西角門傳來一聲清脆叫聲,探春原本暗淡的神色猛然一喜,回頭大聲道:"是侍書!"
侍書氣喘籲籲小跑而來,身上背著一個小包裹,跑到談春跟前笑道:"小姐,我跟你一起走!"
"那你爹娘呢?"
探春先是一陣感動,而後無奈道:"跟著我出府,估計要吃大苦頭的!"
侍書堅定道:"我已經和爹娘說好了,至于吃苦我不怕……"
"吃什麼苦?"
薛蟠又把腦袋伸出車廂,好笑道:"環三這小子手里有些積蓄,早就在書店附近買了個二進小院,怎麼也不會叫你們吃苦的,放心就是!"
說著,招手要一臉吃驚的探春和侍書上車,這里可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車廂頗大,中間還有一個固定的茶幾,正好薛蟠和環三坐一邊,探春和侍書坐一邊.
若是以往,探春絕對不會和薛蟠同乘一車,這厮好色的名聲可是相當有名的,只是眼下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此時,環三竟然一把卡主薛蟠的脖子,明顯身形高大強壯一圈的薛蟠,卻是沒有絲毫反抗滿臉都是討好神色.
"你這家伙行啊,幾天沒松松筋骨這是發癢了啊!"
環三一臉'猙獰’,活像個調戲小姑娘的惡霸,哪還有之前的沮喪和絕望?
"別別別,看在我親自過來接你的份上,環三你就放我一馬吧!"
薛蟠連聲討饒,笑道:"老大剛一開口,我就接了這個差事,怎麼樣夠意思吧!"
"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環三松手,坐回位置上掃了目瞪口呆的探春和侍書一眼,淡笑道:"怎麼,覺得奇怪?"
不僅奇怪,而且還震驚好不好!
"你好像對出府,並不怎麼在意?"
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此時環三的心理狀態,探春可不是傻子,反而還相當精明.
"出府多自在啊!"
不等環三解釋,旁邊的薛蟠忙不迭接話:"見過老大在外頭的瀟灑,我們這幫做小弟的,可都想著出來混!"
說著一指環三,笑道:"別看這厮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一首毛筆字相當漂亮,有的是讀書人願意花高價,買環三抄寫的四書五經!"
"前頭說的二進宅子……"
顧不得心頭疑惑,探春直接問道:"莫非環三在外頭,已經有了宅子不成?"
環三嘴角掛著淡笑,再也不是府里那副謹小慎微,甚至有些猥瑣的形態,叫探春都不由看得一呆.
"這是自然,有備無患麼!"
薛蟠笑嘻嘻道:"眼下,不就用到了麼?"
探春沒理會這厮,看向一副淡然模樣的環三,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大膽念頭,吃驚道:"你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旁邊的侍書聞言,忍不住驚呼出聲.
薛蟠撇撇嘴覺得沒意思,對面的探春和侍書也太大驚小怪了點吧.
"以姨娘的性子,出事是早晚的事!"
環三緩聲開口,突然聲調有些激動,無奈道:"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二太太想要廢了我的手,姨娘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後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還不是她自找的……"
習慣了,譏諷的話從探春口中順溜出來,只是對上環三不滿的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好不難受.
"我知道姨娘做事不靠譜,甚至每每都把自己,還有你我一起連累!"
環三語氣淡淡,悠然道:"可,你沒資格說這些話!"
探春一滯,一時間竟被環三顯露的氣勢鎮住,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哈哈,不要搞得這麼緊張!"
薛蟠急忙開口打圓場,笑道:"既然已經出府立戶了,就沒必要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
"有些事情,還是提早說開的好!"
環三卻是不同意,看著探春這個姐姐沉聲道:"有些事情,探春姐姐你不清楚!"
"就說老大吧,別看在府里名聲不顯,可要是沒有他暗地里幫忙的話,不管是鏈二哥的順天府丞,還有老爺的鴻臚寺卿都不可能這麼輕松拿到!"
接著,他和薛蟠說了說賈琮之前的豐功偉績,絕對叫探春和侍書震撼到不敢相信.
像是鏈二進入刑部,然後又轉入順天府衙的經過,期間的江南之行,拍花子大案以及西山之行,哪一樣沒有賈琮的幫助,鏈二都別想輕松脫身拿到好處.
就是政二老爺的升遷,比如從工部員外郎到鴻臚寺少卿,本就是賈琮暗中提點之功,之後又晉升為鴻臚寺卿,也是賈琮指點的結果.
探春和侍書聽的目瞪口呆,就跟聽傳奇故事沒啥兩樣.
她們怎麼也沒料到,之前在府里差不多就是小透明的賈琮,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和能耐?
"就是如此,老大在大老爺跟前,也從來都沒有驕狂過!"
環三掃了探春一眼,嗤笑道:"大老爺什麼性子,想必姐姐在府里也聽聞過,那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老大可沒頂過嘴,或者說不把大老爺放在眼里的做法!"
探春一張清秀臉膛,頓時羞得通紅……
"還有,姐姐也用不著把出府這事,太過放在心上!"
環三鄭重道:"只要真有本事,有沒有府里的資源幫助,都能混出頭!"
說到這里,像是想到了什麼不怎麼愉快的事情,嗤笑道:"再說了,府里的資源就連鏈二哥都不能享用多少,更何況咱們這些庶出,別做夢了!"
沒理會探春什麼神情,他撇嘴笑道:"老大出府也是他本人有意為之,老太太想要將老大徹底困在府里,這不就是出來了麼,姐姐聽說老大過的不好的傳聞麼?"
探春先是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府里那些一聽就不靠譜的八卦倒是不少,可探春卻是一個都不相信.
沒見薛蟠依舊跟在琮三哥身邊當小弟麼,要是日子過得艱難,這樣的事情有可能發生麼?
說話的功夫,馬車已經慢慢停下來了.
薛蟠第一個跳出去,之後就是環三,探春本想跟著下去,卻被環三阻止.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府里,探春姐姐你也用不著在大街上拋頭露面,馬車會直接駛入二進後院!"
探春眼圈一紅,低頭沒有反對,心中卻是有些後悔,以前對環三的冷淡,甚至還有刻意的疏遠.
等馬車再次停下,探春得了招呼下來,周圍的環境立即映入眼中,青磚碧瓦環境清幽,起碼不比她在府里所居後罩房差.
"哇,這里好大啊,以後都是小姐的地盤麼?"
侍書卻沒有多少複雜心思,下車後立即左右探望,不由連聲驚呼,滿臉喜色問出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探春姐姐以後就是這內宅的主人了!"
環三不在意道:"以後也可以當做嫁妝,等我買了新的院子,這里的房契都轉到姐姐名下!"
"這,有些不妥吧!"
探春顧不得尷尬,急聲道:"你賺銀子也不容易……"
"跟著老大混,賺銀子還真的相當簡單!"
環三道:"姐姐也不想想,我時常被二太太約束在府里出不來,結果還能賺下銀子買下這處兩進宅院!"
大手一揮,豪氣道:"以後再沒有二太太約束,很輕易就能賺上一份家當!"
說完,擺了擺手笑道:"就這樣吧!"
薛蟠也跟著點頭道:"不用驚訝,外頭的事情比表妹想象中要輕松,還是快去看看屋子里的物件有沒有少的,或者合不合心意,等會老大他們就會在書店後院設宴,替你們姐弟接風洗塵!"
到了中午,探春和侍書再次坐車,直接趕到不遠處,名聲極響的會友書店後院.
此時這里一片喧囂,賈琮端坐首位沒有參合小弟們的打鬧,一干心腹小弟凡是沒有差事的都來了.
當探春看到在府里,真就是小透明一個的賈蘭都在,而且還能和薛蟠這樣的家伙談笑風生,頓時心中充滿驚訝.
她可是知道,大嫂子將蘭哥兒看的比眼珠子還重要,平日里保護得相當嚴密,沒想到蘭哥兒竟然早早就混入了琮哥兒的圈子里,大嫂子肯定早就知曉,卻一直隱瞞沒有透露出來.
若是早知道的話,以探春的精明,早就注意到了賈琮,也不可能到了現在才意識到琮哥兒的不凡.
"好了好了,正主都來了,你們消停點!"
賈琮擺了擺手,讓薛蟠帶來的香菱接待探春和侍書主仆,屋子里另擺了一席.
院子里擺了兩個大圓桌,坐下一干小弟綽綽有余,他笑道:"眼下可是'國孝’期間,不要折騰太過引起巡邏兵丁的注意,也不要落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