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澤興沖沖回了院子,卻是沒有寫功課,反倒讓福安開了他平日放小玩意的箱子,挑揀了幾樣兒特意裝了,打算明日送給先生的小侄女.
他可沒忘記,上次那個果子,就是先生小侄女送的.禮尚往來,他上門捧場,總要帶些回禮.
不說顧家小公子如何盼望出門,只說林家這一晚,忙著准備各色點心小食,也是半夜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天色剛剛放亮,一家人就吃過早飯,把裝了所有點心和小食的柳條筐子搬到了牛車上.
犍牛也是吃飽了最肥美的野草,甚至還得了一盆豆子做獎勵.這會兒滿身都是力氣,雖然拉著二十幾個柳條筐子,外加嬌嬌同林華林仁林義林護四個小子,依舊是健步如飛.
其余林大海兄弟連同馮氏劉氏和周心秀都走路,跟在一旁.
至于王燕,不必說,再次被董氏留在家里,一起照料其余年歲小的小子們.
幾乎是城門剛剛打開,林家牛車就進了城.
林大河昨晚就睡在了鋪子里,即便做了多少年的布莊掌櫃,但這次是他自立門戶的新開始,還是免不得緊張.
好不容易盼來了家里人,就張羅著往下搬柳條筐.馮氏和兩個妯娌,都是用布巾包了頭發,袖子也用紅繩捆紮好,又戴了薄薄油紙縫制的手套,這才把所有點心和小食從柳條筐拿出來,擺上新打制的木頭櫃台里.
木頭櫃台沒有刷漆,保留了原木的顏色,淺淺的黃色,看著就干淨.
忙完這些,時辰也就差不多了.嬌嬌還是先前擺攤時候穿過的那件桃紅衫子,手里拎著一個小小的柳條筐子,同幾個哥哥就出發了.
林家先前雖然只擺了幾日攤子,但美味的鍋巴和酥糖可是得了好口碑.
所以,嬌嬌帶了哥哥們剛剛到了街口,就被那相熟的小販招呼過去,笑道,"哎呀,你們怎麼好幾日都沒來啊?我可是被拉著問了好多次了,很多買主找來呢.你家這是要繼續擺攤了?"
說罷,他瞧著幾個孩子手里只拎了籃子,卻沒有柳條筐和秤盤,覺得奇怪就又道,"咦,你們這是…"
"大叔,我們家里開了個小鋪子,專門賣酥糖鍋巴和點心,今日開業呢,我們過來散些吃食給老客兒們.以後再有買主來問,大叔也幫我告訴一聲,我們家的鋪子在南街那個方記書畫鋪子旁邊,就叫林家鋪子."
嬌嬌笑嘻嘻說完,就揭開手里的籃子,遞了一個油紙包過去.油紙包里裝了兩塊涼糕,還有兩塊果汁糖.
小販倒也不客氣,打開嘗了嘗,立刻豎起了大拇指,"不怪你們家要開鋪子,這點心味道真是好.以後再有人問,我肯定幫著指路."
"謝謝大叔."
嬌嬌笑著,一路分了過去,但凡擺攤時候相熟的小販和鋪子伙計都送了一份.
油紙包里有的是點心,有的是糖果,有的是糖衣花生和酥糖,各不相同,但味道卻都是出奇的好.
有人閑著無事,就往林家鋪子那里去了.
林華幾個眼見妹妹如此厲害,他們也不敢落後,攔了路人就笑著推銷自家鋪子,路人倒也沒有喝罵,頂多是拒絕,但也有的收下,甚至問了鋪子的位置.
林華幾個兄弟很受鼓舞,慢慢就往各個街口走去.
嬌嬌站在一家鋪子前,一邊看熱鬧一邊等著哥哥們回來.
結果她身後鋪子里就跳出來個胖小子,八九歲的年紀,黑黑壯壯,很是蠻橫的指了籃子問,"再給我一包點心!"
嬌嬌猜得他許是吃了她方才散的點心,覺得好吃,又跑來討要.但籃子里已經分完了,她想給也沒有了.更何況這小子如此模樣,好似討債一般,她也不喜歡,就是有點心也不打算給了.
于是冷淡說道,"沒有了,方才分完了."
那小子不相信,一把搶過籃子探看.嬌嬌也是有些惱了,但不等她說話,那小子卻是因為失望,惡向膽邊生,一籃子砸到了嬌嬌身上.嬌嬌想躲也來不及,直接被砸得摔到了街上.
事情也巧,正好有馬車經過,嬌嬌這一摔就到了馬蹄前一丈之處.好在那車夫是個眼睛尖的,奮力一扯缰繩,拉車的棗紅馬險險在嬌嬌鼻尖前停下了.
這一切變故太快,嬌嬌摔的暈頭轉向,抬頭眼見近在頭頂的馬蹄子,也猜到自己躲過了什麼驚險,頓時臉色就白了.
路人驚叫著,聚到跟前,七嘴八舌問道,"這誰家孩子,也太凶險了,怎麼倒在街上了?"
"是啊,這車來車往,也太危險了?"
那行凶的小子許是也沒想到差點兒害死嬌嬌,一時害怕,腳底抹油直接跑掉了.
嬌嬌想起身,但兩只手掌被擦破,身上也酸疼,一時爬不起來.
這時,有個小少年迅速走了過來,幫忙扶了嬌嬌起來,焦急問道,"小妹妹,你沒事吧?可是摔壞哪里了?"
"啊,我就是手疼…"
那少年還要說話的時候,林華幾個終于發現妹妹不見了,這里又聚了很多人,于是擠進人群一看,都是驚得扔了手里的籃子.
"嬌嬌,你怎麼了?哪里撞壞了?不怕啊,哥哥背你看大夫."
林華平日最是頑皮,家里幾個哥哥要下田干活,他就是弟弟們的老大,當然偶爾犯錯闖禍,他也是第一個挨打.
但這會兒見到妹妹兩只小手血糊糊,他眼淚噼里啪啦就掉了下來,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怎麼就把妹妹一個人放在街邊了.萬一妹妹有事,他也不用活了!
林仁林義和林護也是急的滿地團團轉,林仁更是直接扯了那小少年的領子,惱怒嚷著,"是不是你撞了我妹妹?我打死你!"
嬌嬌顧不得疼得吸氣,趕緊喊住幾個哥哥,"哥,是別人推了我,這個小哥哥的車夫及時停車,我才沒被撞上."
"啊,"林仁趕緊松了少年的領子,行禮道歉,"對不住,這位小公子,我妹妹受傷…"
不想那少年不但沒惱怒,還擺手笑道,"你們是林先生家的吧,我姓顧,是林先生的學生."
林華圓滑,聽了這話立刻攀上了交情,上前笑道,"原來是顧家師弟,我常聽四叔說起你聰慧之極,課業極好,不想今日碰到了.真是謝謝你方才救了我妹妹,但是能不能借你的馬車送我妹妹去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