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旁人不等說話,林老爺子卻是暴喝一聲,手里的銅煙袋都要扔了,"你以為殺蠻人是什麼簡單的事?那是要提著腦袋賣命!你趕緊給我歇了這個心思,否則我打折你的腿,也好過你死在戰場上!"
院子里死一樣的寂靜,別說林平被罵愣了,就是林大海兄弟四個,外加馮氏妯娌,還有所有小子都偷偷抽了一口冷氣.
雖然老爺子是一家之主,平日也沒少懲罰淘氣孫子,甚至罵幾句兒子們都是常事,但這般暴怒還是第一次.
林平也是倔脾氣,愣了半晌,梗著脖子直接頂了一句,"爺爺,你剛才說不論我們想做什麼,都給想辦法…"
"放屁!那我也不能看著你白白送死去啊!"
老爺子臉色黑的厲害,還要怒罵的時候,卻被孫女蓮藕一樣白胖的兩條小胳膊抱了脖子,"爺爺不氣,不氣!嬌嬌害怕!"
老爺子下意識抱了孫女,再想開口罵幾句,又怕當真嚇壞孫女,只能瞪了孫子一眼,惱道,"以後再跟你說,下一個!"
林平氣呼呼扭頭退去了一邊,被老爹林大海踢了一腳,也沒有吭聲.
有了林平這個失敗的例子在,從老大林保到最小的林園,哪里還敢再說什麼出格的話.
林保硬著頭皮說,"爺爺,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我就覺得種莊稼好.春天種了,秋天收回來,心里踏實."
沒想到老爺子反倒點了頭,應道,"也好,你這脾氣隨你爹,太過憨實,出門容易吃虧.在家種地,照應門戶也好.以後家里田地肯定越來越多,你怕是要挨累.但既然是你自己選的,累了也別叫苦."
林保趕緊應下,"爺爺放心,我一定不喊苦."
"好,記住你今日的話,以後別後悔.下一個!"
老爺子心里還是有氣,也不耐煩軟聲軟語的問了,直接挨個拎了孫子問話.
一眾小子們都是規規矩矩等著,被問到頭上就應一聲.
林榮說要跟著老爹林大江學木工,他這兩年本來就一直在幫忙打下手,這麼選擇也沒人驚奇,直接就定了下來.
林華也不出眾人意料,選了跟著三叔做生意.他這幾日進出鋪子,招呼客人,記賬收錢都極麻利.林大河本來就有培養這個侄兒做幫手的意思,如今得償所願,直接就拉了這小子倒身邊,笑道,"以後你就跟著我學徒,敢偷懶,我就替你爹揍你."
林大江和劉氏從來沒盼著兒子們考狀元,光宗耀祖,畢竟他們夫妻都沒那個聰明勁兒遺傳給兒子.如今大兒子要學木工,算是繼承家里的手藝,二兒子去學做生意也好,適合他這個跳脫精明的脾氣,剩下小兒子年紀還小,過幾年再看也不遲.
"老三,以後華哥兒就歸你了,盡管嚴加管教."
林大江發了話,惹得林華一邊笑一邊撓後腦勺,"爹放心,我一定好好跟著三叔,以後給家里賺多多的銀子,把點心鋪子開到全大越所有的州府去."
"行,算你有志氣."
眾人都是笑起來,方才的僵硬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
輪到林仁和林義這對兒兄弟的時候,他們雖然有些拘謹,但還是一起說了話.
"爺爺,我們想學做點心."
"做點心?"
老爺子微微皺了眉頭,世人皆知士農工商,讀書科舉第一,種田打糧第二,能工巧匠第三,商賈謀利第四.
按理說,廚子在第三之列,但就像當官也分高低品級一般,工匠也同樣啊.廚子就是個伺候人的活計,雖然好賴都是混跡在灶間,不會把自己餓死,甚至十個廚子九個吃成胖子,但總是個賤業.
做長輩的,雖然尊重小輩兒的選擇,卻也不能看著他們走歪路…
"這樣吧,仁兒義哥兒,你們才十歲,家里也不指望你們立刻做工貼補家用,你們先等兩年.若是以後確實不願意讀書,喜歡廚事,爺爺也不攔著你們,可好?"
"好,正該這樣."
林大河方才聽兩個大兒子說要學廚事,也是急的不成.在他看來,兒子就是不同他一般做生意,起碼也該讀書啊,若是學了廚子,以後想要改換就不容易了.
這是王燕留在鋪子守門,若是她在場,怕是也要鬧起來.
林仁林義沒能得到爺爺的准許,略微有些沮喪,但爺爺也沒拒絕,他們就點了頭,"好,我們聽爺爺的."
老爺子生怕問下去,幾個小孫子再說出什麼古怪的要求,直接開口都攔了下來.
"其余安哥兒和貴哥兒幾個年歲都小,以後家里活計能包都包出去,再忙不能耽誤孩子讀書,一日里起碼有一半讀書,一半幫忙家里才成."
林安是嬌嬌的親三哥,降生的時候是冬日,身子一直不算太好.小時候風寒發熱是常事,如今雖然好一些,但還是有些單薄,臉色也略白,脾氣也是安安靜靜.平日在兄弟里,他算是最愛讀書的,聽得爺爺這麼吩咐就有些歡喜,趕緊起身道謝.
"謝謝爺爺,我一定帶著弟弟們好好讀書."
老爺子聽得欣慰,總算還有一個讓他省心的孫子.但再看向低頭蹲著的林平,他還是沒有消氣,吩咐道,"今晚就散了吧,鋪子里人手不夠,就讓平哥兒去頂著,省的他沒活計做,就願意想些沒用的."
"是,爺爺."
眾人都是起身,送了老爺子同董氏進屋.嬌嬌緊緊跟了爺爺的腳步,臨近門時候同林平比了個手勢.
林平立刻就歡喜起來,完全沒了方才的沮喪模樣.
林華湊到跟前,低聲笑道,"二哥,嬌嬌又答應替你同爺爺求情了?"
林平點頭,"嬌嬌最好了,只要她替我說情,爺爺肯定同意."
一旁的林仁和林義聽了,也是跟著歡喜.若是林平去打蠻人,爺爺都同意了,他們想學做點心做菜這事,爺爺肯定也不會攔著了.
果然,進屋之後,嬌嬌就忙著給爺爺端果汁兒,捶背,拿煙袋鍋兒,惹得董氏吃醋,笑道,"這丫頭,你是不是有事求爺爺?奶奶沒用,就扔一邊兒,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