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爹第一個跳了下來,然後才是身形略微有些不利索的蔣師傅.
林老爹笑道,"我就猜著鋪子定然不能這麼早關門,一定是親家和蔣師傅到了."
周老爹拱手,也是笑著應道,"正好我今日休沐,就帶了蔣師傅一起到縣城.原本想大河送了蔣師傅過來,但大河一定要拉著我來村里坐坐."
"這當然是應該,他若是不拉著親家一同過來,我就打斷他的腿.能請來蔣師傅,親家可幫了大忙了."
"哎呀,一家人,應該的,應該的."
周老爹在礦務衙門混跡了大半輩子,行事自然圓滑之極,他同林老爺子說了幾句話,就又同村里人打招呼,未語先笑,惹得村里人都願意同他親近,多說兩句.
好不容易寒暄過後,拐進一邊的林家大院子.
董氏已經帶了馮氏劉氏迎出來,嬌嬌更是邁著小胖腿沖到門前抱了周老爹的大腿.
"姥爺,姥爺,在家吃飯,嬌嬌給你拿好吃的!"
"哈哈!"周老爹聽得歡喜,顛著嬌嬌逗弄她,"嬌嬌,你好像又胖了啊!"
"哎呀,姥爺!我的好東西都吃光了,不給你了!"
"哈哈哈!"
這下別說周老爹,所有人都被惹得笑了起來.
眾人進了堂屋,馮氏劉氏忙著上茶水點心,嬌嬌溜進屋子,裝了一壺果汁端出來,親手給周老爹和蔣師傅倒進杯子.
周老爹當先喝了一口,驚奇道,"這就是嬌嬌藏的好東西,真是好喝,好像是果子汁兒呢?"
蔣師傅沒有說話,但也是感到驚奇.他以前也是見過世面的,宮里就曾有個受寵的娘娘不吃水果,專門喝果汁兒.他在禦膳房打雜的時候,就負責過榨果汁這事兒.
天下沒有餓死的廚子,他自然也在忙碌的時候,偷偷喝過幾口.
不過,那些添了蜂蜜的果汁兒,遠遠沒有手里的這碗清甜美味,果子的香氣,簡直從嘴里一直延續到胃里,讓整個人都清透起來,路上的風塵和燥熱,瞬間消失無蹤.
他並不參合周老爹同林老爺子的閑談,默默的又拿起盤子里的點心和小食,挨個嘗了一遍…
結果,他是越吃越驚訝.
這米糕做工實在粗糙,但是似乎用米很出色,所以味道反倒有種返璞歸真的真實.
米酥糖里粟米好似一般,但裹上的糖霜,味道甜的純淨.
酥脆的鍋巴,同樣是普通粟米,但其中添加的調料很古怪,他幾乎只嘗出了最普通的兩種.
最古怪的是哪幾種小食品,他甚至不知道是用何原料制成…
他最後停了手,也陷入了沉思.
原本以為林家不過是個普通農家,點心鋪子也不過是賣些普通的饅頭餅子或者芝麻花生糖之類.
沒想到,剛進門,他就被來了一個下馬威.
若是不顯顯真本事,以後怕是真不好在林家站穩腳跟.
"老東家,我坐了一路的馬車,骨頭都有些酸痛了.若是家里東西趁手,不如讓我烤爐點心,我活動一下筋骨,如何?"
方才,他一路品嘗的時候,屋里眾人就都停了說笑,這會兒聽得他這麼說,自然不會拒絕.
馮氏和劉氏每日下午都要把第二日要售賣的吃食做好,家里這會兒什麼都齊全,烤爐也燒熱了.
所以,林老爺子只在屋里掃了一圈兒,就喊了兩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孫兒,"仁哥兒,義哥兒,你們過來.平日不是總喊著要學廚嗎,今日先給蔣師傅搭把手.一是你們熟悉灶間的東西擺放,二來也讓蔣師傅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天分."
"是,爺爺,我們保證不偷懶."
林仁和林義歡喜壞了,那日去礦山,他們可見識過蔣師傅的厲害,這些日子就在好奇那些香得咬舌頭的包子,還有活靈活現的小動物是怎麼做出來的.
如今有這樣現場觀摩的機會,自然是一千一萬個願意.
蔣師傅也沒耽擱,同眾人行了禮就走了出去.
他許是坐了馬車顛簸大半日,腿腳有些不靈便,走路一瘸一拐,倒是還不如林老爺子這個眾人皆知的傷殘英雄.
嬌嬌眨眨眼睛,心里就留了個念頭.
林家因為開了鋪子,每日點心的用量又大,考慮到衛生和方便,早早把院角的角房拾掇出來做了臨時的灶間,負責平日家里的一日三餐,而原來的大灶間則專門用來制作點心.
蔣師傅在灶間里轉了一圈兒,就取了面粉和紅彤彤的大棗.他打算做一道最簡單也最考驗手藝的點心,棗糕.
林仁和林義兩個都是洗了手,卷好袖子,掖好衣襟.不管蔣師傅吩咐什麼,他們都盡力處置的又快又好.
這倒是讓蔣師傅有些驚訝,簡單問詢幾句,才知道他們平日就常在灶間幫忙.
先前看著林家人寵愛嬌嬌,蔣師傅還以為林家教養孩子有些嬌慣,如今看來,林老爺子還是明理之人,起碼懂得姑娘嬌養,小子就要摔打吃苦才能成才的道理.
他這般想著,手下也是忙個不停.
待得一邊的角房里,董氏帶著兒媳端出了六個菜上桌兒,酒水也燙好的時候,蔣師傅的棗糕也出爐了.
烤爐的門一打開,撲鼻的棗香,混合了麥子香氣,簡直讓人立刻就要淌口水.
林仁林義兩兄弟合力抬了烤盤進灶間,蔣師傅執刀切了兩塊,塞到他們手里,"嘗嘗,做廚子的,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品嘗."
說罷,他也掰了一塊塞到嘴里,難得眨眨眼睛,笑道,"一定記住,這不叫偷吃."
林仁林義本來就只有十歲,還是半大孩子,方才蔣師傅做點心的時候,神色很是嚴肅,他們還不敢多說話多喘氣,這會兒眼見師傅也會開玩笑,就放松了下來.
兩人大口咬著棗糕,驚喜的連連嚷著,"這糕真好吃,比米糕還甜!"
"唔,燙死了,棗子味道好香!"
蔣師傅也是點頭,神色里好奇更多了三分,"這棗子好,這面也是一等一的,難得的麥香濃郁.兩樣加在一起,自然味道就更好."
說著話兒,他就切了一盤,親自端了送去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