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無情,總是匆匆.一個被強行成長的少年,一個被突然回爐重造的成年女子,說起來都是神奇又無奈的存在.
這樣的夜晚,這樣新舊交替的時刻,兩人對坐,相顧無言…
想起前世里的委屈和盼望,這一世的彷徨和忐忑,歡喜和慶幸,嬌嬌長長歎了一口氣.
永遠沒有人能超越時間,去看看未來是個什麼樣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辜負當下了.
活著,快樂地活著,掄圓了活著!
不論是苦難,還是歡喜,這一輩子都經曆過,也才不負來人世走一遭!
"夜嵐,我們干一杯."
嬌嬌再次高舉了酒杯,圓嘟嘟的小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認真,"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我們都要看向未來.錯過的不回頭,未來的不將就.對我們好的人,我們感恩.至于傷害過我們的人…不原諒!新一年,努力成長,越來越強大!"
夜嵐聽得倒數第二句,本來以為嬌嬌會說寬容,畢竟以德報怨是所有自詡君子的人掛在嘴邊,以顯示自己道德崇高.沒想到,嬌嬌卻是三個字,不原諒!
這三個字,就像三根熊熊燃燒的木柴,瞬間點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對,就是不原諒!
憑什麼要原諒那些讓他家破人亡的人,憑什麼要原諒那些極力要致他于死地的人!
若是原諒他們,他死去的娘親,他從天堂跌落到地獄大淒慘,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不原諒!
他要變得強大,強大到再也沒有人可以踩在他頭上,強大到這個世界都不能在他面前為所欲為!
當然,還有…眼前這個小丫頭,他生命里最溫暖的一道光,地獄里唯一的救贖,最珍貴的寶貝!他要她永遠這般言笑晏晏,他要把世界上所有珍寶都捧在她面前…
"好,干杯!"
一大一小,抬手喝干了杯中酒.
嬌嬌方才說的容易,卻到底被酒氣嗆的直吐舌頭,趕緊抓了一個雞腿塞到嘴里.自然也不知道,坐在她對面的夜嵐,方才心里到底發下了什麼誓言.而多年後,她知道的那一刻,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依偎在他已經足夠堅強的臂膀里,幸福的歎息…
"對了,我給你准備新年禮物了."
嬌嬌吃了半飽,晃晃有些暈乎乎的小腦袋,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就趕緊跳下椅子,結果差點兒摔倒在地毯上.
夜嵐也是有些暈,但還是上前抱了她,"你要拿什麼?"
嬌嬌笑嘻嘻指了書架上的一個藍色的禮盒,嚷道,"那個盒子,趕緊打開,我給你准備的."
夜嵐抬手取下,連嬌嬌和盒子一起送到床上.
盒子不是木頭的,很是輕巧,緞帶系成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夜嵐輕輕一扯就打開了.
盒子里放了一個灰色的東西,好似半截手筒.
嬌嬌見他眉頭皺著,一副不知如何下手的模樣,就笑的更歡喜了.
"低頭,低頭,我給你戴上."
夜嵐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彎下了身子.
嬌嬌把"半截袖筒"替他套在脖子上,好好調整了一下位置,下緣塞到他的棉襖領子里,這才笑道,"好了,這是脖套,我老家那里冬日都要戴的.這樣,風雪就鑽不進領子里了."
說完,她想起這脖套兒是用細毛線織的,大越並沒有,于是又趕緊囑咐道,"記得別讓外人看見啊."
夜嵐下意識低頭蹭了蹭,下顎感受的溫暖和柔軟,讓他不自覺就翹起了嘴角,末了低聲應道,"好."
"好在我當初在學校,還跟室友學了這麼一點兒本事,否則真不知道送你什麼."
嬌嬌得意的念叨幾句,還要下床繼續吃飯的時候,夜嵐卻是攔了她,伸手在懷里摸出一把匕首.
這匕首想必是個古物,刀鞘顯得很是陳舊,纂刻了一些繁複的花紋.
"這是給我的?"
嬌嬌意外又歡喜,拿起匕首就拔了出來,夜嵐卻是驚得趕緊一巴掌拍過去,嬌嬌右手一劃,刀刃亮光一閃,夜嵐的袖子無聲無息就開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棉花…
"這也太鋒利了!"嬌嬌嚇得有些結巴,她方才太冒失了,若不是夜嵐攔了一下,她在刀下的小胖腿怕是就要見血了.
夜嵐惱的瞪了眼睛,呵斥道,"下次拔刀要慢,不能傷了自己.這匕首削鐵如泥,你以為是你家菜刀呢!"
嬌嬌吐吐舌頭,自知有錯,也不敢再辯駁一句.倒是夜嵐見她這樣子,也不舍得再說,只能拿了匕首放進盒子,重新送上書架最上一層,"先放起來,等你功夫練好再用."
嬌嬌雖然好奇,想要再看看,但也老老實實縮在被窩里,問道,"這匕首,是你在哪里尋來的啊?"
"不是我,是瘋爺在外邊拿回來的."
"瘋爺是誰啊?"
"教我功夫的師傅."
"他對你好嗎?"嬌嬌在柔軟的鵝絨枕頭上蹭了蹭,打了個哈欠,"以前你找我要下酒的吃食,是不是就是給這個瘋爺啊?"
"是,他最愛喝酒,而且是烈酒,但常喝酒誤事.前幾日,我本來有一事,需要他幫手,他都答應的好,最後卻始終沒出現,差點兒害得我…"
夜嵐依靠在床頭,隱隱把嬌嬌半抱在懷里,許是那杯紅酒的關系,也許是這一年的悲傷憤恨在這樣的溫暖的房間里才能沉澱下來,他這一刻難得多話.
可惜,他說到一半,卻是聽見小小的呼嚕聲,懷里的嬌嬌不知什麼時候居然睡了過去.
她細膩白皙的小臉蛋,蒙了一層淺淺的紅暈,黑亮的大眼合起來,只剩了密集纖長的睫毛,小小的鼻子翹著,櫻桃小嘴抿著,不知道夢里見了什麼,秀氣的兩道小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夜嵐輕輕一笑,抬手替她把眉毛撫平,他的小丫頭,做夢也應該都是美夢才好.
果然,許是聽得他的心聲,嬌嬌嘟了嘟嘴巴,睡得越發香甜了.
夜嵐想要貪婪的多看幾眼,但無奈這樣的時刻太溫暖,周公太熱情,他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小小的房間里,宣軟的大床上,少年攬著小小的蘿莉,就這麼睡著了.一個臂彎下保護的是他的溫暖之源,一個頭頂是最廣闊又堅實的天空…
人間,在這一刻,無比的安甯美好.
但…
有一個人卻覺得分外的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