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趕緊對著屋外眾人道,"大河一向守本分,做買賣實誠,不用說,這是被人家冤枉了.咱們也不能看著,就算幫不上忙,總要去壯個聲勢!走,一起去!"
"好,一起,一起!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我們林家人!一人一口口水也淹死他們!"
脾氣火爆的林五爺直接擺手交代了,"外邊的活計兒都扔下,大河開鋪子賺銀子,供著孩子們讀書呢,他出了事,誰也不能看著!"
眾人叫嚷著的時候,董氏已經從屋里拿出了幾個大包裹,還有一只褡褳給了老爺子,沉甸甸的,不必說裝滿了銀錁子.
眾人再沒耽擱,套馬車的套馬車,走路的走路,齊齊趕奔縣城.
這個時候,城里林家鋪子前也正是熱鬧.
本來就是鋪子里點心新出爐的時候,上門的客人多,突然被官差上門抓了掌櫃一家,人人都要問個為什麼啊.待得聽了原因,人人都是議論起來.
"是不是哪里搞錯了,林家人做生意一向厚道啊,哪次來都要多送個一兩塊點心,不是這樣黑心腸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能爬到人家肚子里看看心腸是黑是紅啊.再說了,沒證據,官差也不能直接拿人啊."
"那可壞了,先前吃了那麼多,不會有事吧?"
"先別慌,興許是被人冤枉了呢,林家鋪子的生意可是紅火."
眾說紛紜,有閑著無事的,居然也跟去了縣衙前繼續看熱鬧.
縣衙大堂上,林家眾人跪在右側,老老小小都是一臉驚疑不定.生意做得好好的,正是熱鬧的時候,突然就有人跑到門前哭嚎,說鋪子里的點心吃死人了.他們不等反駁,官差就索拿了他們到這里,鋪門沒關,家里也不知道消息.好像突然晴天就變了烏云密布,眼見暴風雨來臨,這份沉重,讓人喘不過來氣.
蔣師傅還好,早在多年前,他就經曆了從天堂跌入地獄的苦痛,如今這架勢到底沒有當初那般嚴重.他一手一個攬著徒兒,輕輕安撫他們,然後小聲對林大河說道,"掌櫃的,這事有些不對勁,趕緊想辦法給家里送信,總要有個幫手."
林大河眉頭皺的同個鐵疙瘩一般,眼睛掃了身旁的林華,還有跪在最後的王燕,就是不見趙三,心里微微一松,同樣壓低聲音應道,"蔣叔放心,趙三怕是跑去送信了."
王燕嚇得臉都白了,腦子里哄哄亂想,別的沒聽到,倒是把"趙三"倆字聽清楚了,左右一看沒人,幾乎惱恨的要跳起來,"趙三那個賤人,大難臨頭各自飛,虧你們平日待他那麼好,這時候一見鋪子遭殃,就跑沒影子了,嗚嗚,忘恩負義的東西,老天爺怎麼不劈死他…"
林華生怕被別人聽到,趕緊扯了嬸子的袖子,勸道,"嬸子,你先別嚷,興許趙三哥是回村里報信兒去了.先等等!"
林大河同樣狠狠瞪了王燕一眼,罵道,"還不閉嘴,虧你還是當嬸子的,連個孩子都不如!"
王燕撇嘴,依舊苦著臉跪在後邊.
沒有片刻功夫,縣令終于邁著八字步從後堂走了出來.這縣令不過三十歲,姓樓名方,到北茅做父母官也有兩年半了,窮鄉僻壤,天寒地凍的地方,實在沒什麼油水,他自然也不能肥私利己,所以,整個人瘦的同竹竿一般,官服穿在身上都空蕩蕩.偏偏他還留了一把山羊胡子,努力想要裝個嚴肅老誠的模樣,配了一雙小眼睛,很是有幾分油滑世故老掌櫃的模樣.
不過,這會兒坐上大堂上,一拍驚堂木,他倒也官威十足.
"啪!"
樓縣令干咳兩聲,扯著調子問詢,"堂下何人,所為何事,速速報來!"
他的話音剛剛落地,跪在大堂左側的一個瘦小漢子就猛然扯脖子哭了起來,那個淒厲簡直驚得眾人都覺得刺耳朵.
"青天大老爺,求您給小民兄弟做主啊!林家鋪子的點心有毒,把小民的哥哥毒死了!嗚嗚,可憐我哥哥啊,家鄉發大水,一路帶著我逃到北茅縣,剛剛尋到一份工,就要安頓下來,好好活命,不想居然死在一塊點心上.大老爺,求您給小民做主啊,求您給小民的哥哥伸冤啊!可憐我們一路上,吃樹皮啃草根,哥哥餓地昏倒多少次,就為了把吃食給我,嗚嗚,哥哥啊,你怎麼就去了,若不是想著為你尋個公道,我真想也隨你去了啊!哥哥!"
瘦小漢子人不大,聲音可到不小,哭訴的聲音傳到大堂之外,聽得眾人都是起了惻隱之心,紛紛議論起來,"這兄弟倆真是太慘了."
"是啊,南邊大水聽說死了不少人呢,他們能活下來也是命大.結果,又死在一塊點心上了,真是倒黴."
"可不是嗎,真是運氣不好.不過,這麼說林家鋪子的點心當真有毒?"
"恐怕是了,這人都死了,難道還能有假啊?"
眾人爭論不休,吵得厲害,樓縣令皺眉,驚堂木一拍,四處安靜下來,這才指了安靜的林家人,問道,"你們是何人?"
林大河不卑不亢的磕頭,末了挺直脊背,應道,"縣令大人,小人是林家點心鋪子的掌櫃林大河.今日開門做生意的時候,這人突然背了尸體到門前哭嚎,說是我們鋪子的點心毒死人了,然後就有官差,拿了小人一家來過堂.小人一家也很是疑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自從小人的點心鋪子開門幾月以來,每日賣出的點心左右一二百斤,客人們從來都說好,沒一個吃壞了肚子或者說不干淨,如今突然冒出一個人就誣陷小人鋪子有問題,小人不服氣.還請縣令大人我小人做主,否則以後這北茅縣的商家哪個還敢安心做生意,就怕隨便出來一人說一句,就要毀了辛苦經營所得,那豈不是亂套了!"
人群里,有趕來看熱鬧的商戶們聽得這話,一來覺得有道理,二來林大河平日也沒有同誰結下仇怨,于是就紛紛高聲附和,"是啊,縣令大人,這事可要好好查查,說不定就是有什麼誤會呢."
"縣令大人,可不能聽信這苦主的一面之詞.看著他們的穿戴也是窮的,吃飯怕是都吃不飽,怎麼有銀子買點心,說不得就是吃了別的東西才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