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嗚嗚,奶奶!你們快起來,起來!"
嬌嬌大哭著跳起來,這里扯爺爺的胳膊,那邊又去扶奶奶,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下來,止也止不住.
林老爺子這輩子,白手起家,殺過人,掙過命,其實除了糧食和長刀,他不信任何鬼神.
但家里小孫女突然就得了神術,家里受惠極多,如今神術出了問題,眼見小孫女一日日憔悴下去,他就是有再多力氣也不知道找誰解決才好.
于是,剛強了一輩子的老骨頭,也只能病急亂投醫,信了神鬼之說,只盼能替孫女分擔一些.
這會兒眼見孫女哭的厲害,但神色卻比之前幾日那般木訥好了很多.
他自覺這事沒做錯,于是伸出粗糙的大手把孫女摟進懷里,笨拙的替孫女擦抹眼淚,勸道,"嬌嬌不哭,你這些時日不好,家里人沒有辦法,才求到神靈跟前.你只要記得,福禍都是天意,有些事我們能掙,有些掙不過,就只能接受.咱家的日子,如今已經是極好了,沒誰再貪心想要更好.若是好日子,需要用你的平安換取,我們林家甯可一輩子赤貧.無論以後如何,你都是林家最疼愛的小閨女,不會變!懂嗎?"
"爺爺,我怕."嬌嬌哭得更厲害了,只為了爺爺幾句話觸碰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懼.
前世,她被重男輕女的父母輕視,說不盡的心酸.到了大越,有幸進了林家,她被全家疼愛,很多時候都怕這一切是個夢.
人啊,若是嘗過了甜蜜的滋味,就再也忍受不了苦澀.
她極力表現的懂事乖巧,撒嬌賣萌,對全家上下每一個人都好,只為了他們不要拋棄她,不要收回這份疼愛,不要讓這個美夢醒來.
空間的出現,給了她更大的希望.因為有了空間,她給家人帶來了好日子,帶來了無數的美食,閃閃的金光大道,更幸福和樂的生活.
全家人也更疼愛她了,她這才放心一些,安穩一些.
但如今,空間出了問題.她只要閉上眼睛就會嚇醒,她害怕沒了空間,她就不再被疼愛.
她不能想象,爺爺不再把她當眼珠子,奶奶不再怕她冷熱,娘親不再為她做蛋羹,叔叔嬸嬸不再對她百般照料,哥哥們不再同她玩耍…
沉重的恐懼,讓她幾乎崩潰,又無人可說.就好像無形中有張血盆大口,在一點點把她吞噬進去.而她,求救無門!
但這一刻,在這個修葺一新的山神廟里,家人跪了一地,不求她聰慧懂事,不求她本事了得,不求家里榮華富貴,只求她健康平安.
她林嬌嬌,兩世為人,何德何能,得家人如此真心疼愛?她就是粉身碎骨,也報不了這份深情的萬一.
"爺爺,奶奶,我下輩子還要生在咱家,我不嫁人,我哪里也不走,我就在家.爺爺奶奶不要不疼我!"
"這孩子是怎麼了,說什麼傻話!"
董氏眼見孫女哭得要斷氣,心疼得差點兒瘋了,搶過孫女抱在懷里,一個勁兒的給山神磕頭,"山神在上,可不要同嬌嬌一般見識啊,她還小,童言無忌啊.求您保佑她好好的,早點兒好起來,我們林家感念您老人家大恩,必有厚報啊."
嬌嬌聽在耳里,抱著奶奶的脖子,眼淚流得更急.
趙氏等人也是急的不成,生怕嬌嬌哭壞了.倒是老爺子,心頭松了一口氣.
很多時候,心里壓了事才容易生病,正所謂心病難醫.如今嬌嬌這麼哭出來,去了心事,才是好事.
果然嬌嬌哭夠了,心頭松快很多,自己抹了眼淚,又開始勸奶奶和娘親,好不容易女人們都收了眼淚.
老爺子才道,"行了,咱們回家吧.晚上我去老七家里問問,若是他們兩口子不嫌遠,以後就搬來幫忙守廟,咱們家里一月給些糧食用物就好."
董氏眼見孫女眼睫毛上還有眼淚,但臉上已經開始笑嘻嘻,心里也是歡喜,自然把一切功勞都歸到山神頭上了.
于是她連連點頭,說道,"好,咱家多給糧食,一定別讓廟里斷了香火供奉就行."
眾人也是應聲,"後院正好還有兩間房,若是七叔七嬸願意過來,把炕盤一盤,灶間添口鍋,冬日再冷個也不怕.平日進城路過放下些果子點心,就足夠供奉山神了."
這般說著話兒,眾人就回了家.路上有人見到一家人都是哭過的模樣,很是驚奇,問詢之下,董氏就說嬌嬌總做噩夢,家里人去求了山神,結果嬌嬌當時就好了.
族人們聽了都是驚奇,感念山神有靈,回家取了香燭,也趕緊去廟里拜拜.
林老爺子想著廟里如今修葺一新,萬一被眼皮子淺的人糟蹋了,就可惜一家人的心意了.于是,直接去了林老七家里.
林老七在族里排行第七,同林家相比,算是旁支,老兩口只有一個兒子,多年前出去做工,除了偶爾有不多的銀錢和書信捎回來,再沒回來.老兩口日子清苦,但為人本分,在村里人緣還不錯.
老兩口突然見林老爺子上門,邀請他們去看守山神廟,每月給一百斤糧食,外加二兩銀子,哪里有不同意的.
他們也見過林家眾人修葺山神廟,比家里眼見就要倒塌的破房子可是好太多了,而且守廟沒什麼出力的活計,撤下來的供品還可以填肚子,更何況還有糧食和銀子拿.
兩人第二日就歡歡喜喜搬了過去,林大海也沒食言,帶了兒子幫忙通了火炕,修了灶台,家里搬口大鍋過去,就安排的妥妥當當了.
嬌嬌去了心事,夜里睡的安穩,早起睜開眼睛,聽著老娘又在院里扔笤帚教訓大公雞,突然心頭無比敞亮.
就算沒有空間,她還有前世三十年的所見所聞,還有疼她入骨的家人.
她照樣要把這一輩子過得風生水起,照樣要帶著家人奔向小康,照樣要人人都過得幸福喜樂!
這麼想著,她就痛快利索的爬了起來,開門就嚷著,"娘,我餓了,我要吃蛋羹!"
說完,緊跟著又添一句,"我要吃一大碗!"
趙氏在院子里聽了閨女這麼喊,簡直如聞天籟,差點兒眼淚都淌出來,但她還是改不了嘴硬心軟的毛病,扭頭就扔了一句,"喊什麼喊,睡到這時候才起來,你還有功勞了?趕緊出來洗臉,誰家丫頭像你,沒個干淨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