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同樣漫長.但因為有了希望,愈發盼著天亮了.
整個十里八鄉的人,幾乎搜遍了所有角落,依舊無果之後,大半人馬,後半夜時候就都回了家.但也有一些人胡亂尋個避風地方睡了,等著天亮時候再到處看看,碰碰運氣.
林家村幾里外的山神廟里,昨日下午不知道被人光顧多少次了,也是夜里才算安靜下來.
林老七兩口子,跟著眾人在外邊跑了半晚,實在疲憊就回來睡了.
早起時候,遠遠聽得外邊有雞叫,林老七就爬了起來.
老兩口住了一鋪炕,自然就驚醒了林七嬸,她就開口問道,"你還要出去?"
林老七一邊套棉襖,一邊應道,"是啊,大院兒那邊怕是眼淚都淌成河了,我這心里惦記,別管有沒有用,總要多幫幫忙,盡盡心啊."
林七嬸子聽了這話也是爬起來,歎氣道,"可不是嗎,昨日嬌嬌娘跟著大伙兒在村外找嬌嬌,又盼著嬌嬌被送回大院兒,來回跑的,棉鞋都掉了,我看在眼里,這心里啊,真是替她疼得慌.你說嬌嬌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大災小災不斷呢."
林老七也是歎氣,囑咐道,"咱們先前日子過得那個窮啊,如今有吃有住,可都是托了大院兒的福.人家不當回事,咱們可不能不上心.也不是想要那些賞銀,就當報恩,我也得多出去跑跑.你一會兒也記得給山神多上幾炷香,別斷了香火,求山神爺保佑嬌嬌平安無事."
"放心,我想著呢."林七嬸子偏身下地,應道,"嬌嬌一直得山神庇佑,這次肯定也不會有事.我昨日就一直在上香呢,今日也保管看得好好的."
"那就成,我先出去看看,一會兒回來吃飯."
"去吧."
老兩口商量好了,林老七就去了前邊,推開山神廟的大門,眼見外邊遠處有人影走動,他就歎了氣.
林七嬸子拿了線香,從後邊過來,就道,"先關門,有風,我要點香燭."
林老七應聲就要關門,不想一股冷風從門外刮進來,吹得他一哆嗦.但屋子里卻乍然想起一聲清脆的噴嚏聲,脆脆嫩嫩,很是奇怪.
林七嬸子嚇了一跳,尋聲望去,就在供桌下看見了縮成一團的…嬌嬌!
"呀,是嬌嬌!"
林七嬸子驚喜的手都哆嗦了,扔了線香就彎腰去抱嬌嬌,結果入眼就見嬌嬌雖然襖裙整齊,但頭發凌亂,臉上青腫,她就有些遲疑了.
到底還是奔過來的林老七,難得有主見一次,震驚過後,就壓著嗓子道,"這麼送嬌嬌回去可不好,該有人說閑話兒了,你去後邊拿床薄被,咱們包了嬌嬌,背她回去."
"好,好."
林七嬸子撒腿就往後跑,很快就尋了薄被,兩口子小心把嬌嬌抱起來,用薄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了兩只眼睛,然後也顧不得關門,直接跑向村里,跑向林家大院兒.
其實,嬌嬌方才打了噴嚏,就把自己嚇醒了.但想起還要同林老七兩口子解釋,她為何突然這麼狼狽出現在供桌下,實在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于是就索性裝睡了.
林老七一輩子從來沒跑的這麼快過,北風嗆得他肺管子都在疼,但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林七嬸子也是凍得臉色通紅,但大半卻是興奮的厲害.不說別的,只大院兒發話懸賞的銀子,就夠他們兩口子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這麼想著,她心里一遍遍發誓,以後要每日把山神爺的塑像擦上三遍,香火也絕對不能斷.
這山神爺庇佑嬌嬌平安無事,更是送了他們夫妻一場大富貴啊.
林家院子里,其實不等天色亮起來,所有人就都在等著有人送嬌嬌上門了.周心秀和大蓮陪著董氏坐在堂屋,馮氏實在忍耐不住,就蹲在了院門口.
林佳林園幾個,因為年紀小,昨晚半夜也被送了回來.董氏生怕孫兒們不知深淺,提前知道妹妹平安無事,被外人看出端倪,于是半句都沒露出來.
但早起,孫兒們要出門去尋妹妹,她卻是借口家里沒人跑腿兒送信兒,把人都留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馮氏急的要跑去山神廟的時候,林老七兩口子終于背了嬌嬌趕到了.
馮氏哐當一聲就把院門踹開了,撲過去就搶了薄被包裹,放聲大哭,"嬌嬌啊,娘的閨女啊,你可回來了.娘要急死了!"
林老七乍然被搶走背上的嬌嬌,還有些驚愕,不明白他還沒說話,馮氏怎麼就知道他是送了嬌嬌回來.
倒是林七嬸子以為馮氏同嬌嬌母女連心,趕緊道,"桂花兒啊,快別哭了,先送嬌嬌進屋.我們是在山神供桌下發現嬌嬌的,當真是山神庇佑.還要趕緊再給老爺子和鄉親們送信才好."
馮氏連連點頭,抱了閨女就往屋里跑.
董氏軟著腿,兩手扒著門框,才算勉強站得住.眼見被裹在被里的孫女一雙大眼骨碌碌轉著,眼淚滴答,她高高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于是,再也堅持不住了,兩眼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眾人驚得連連呼喊,七手八腳把老太太和嬌嬌都送到了東屋.
林老七不好跟進去,就擺手要老婆子進去.
林七嬸自持立了功,也沒了往日的拘謹,扯了周心秀低聲道,"老四媳婦兒啊,嬌嬌身上好像有傷,我給她裹了被子,旁人都沒看到.你…"
她才說了一半,果然屋里就響起馮氏愈發響亮的哭聲.
周心秀來不及道謝,點點頭就跑了進去.
林七嬸想了想,就幫忙關了門.林佳林園幾個還要進去看奶奶和妹妹,卻被她攆去送信兒.
"你們妹妹回來了,你們快去各處報信兒,再請大夫,你奶奶年歲大了,怕是經不住這麼嚇."
林佳林園幾個,雖然心急探看妹妹,但也知道這時候不是敘舊的時候,于是撒腿就往外跑.
很快,聽得消息的村人都趕了過來,紛紛問詢嬌嬌是在哪里找到的,畢竟他們把方圓幾十里都翻了一遍.
林老七嘴巴笨拙,林七嬸子也沒添油加醋,就道,他們夫妻早起,去給山神上香,盼著山神保佑嬌嬌平安無事,結果上完香就發現嬌嬌正睡在供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