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幾日再同兒子好好說說,去了學堂可要好好讀書,萬一像狗子一樣被退回來,可就丟人了."
"不會,我兒子可聰明著呢.敢不好好學習,就打,我才不會像狗子娘一樣沒腦子."
家家戶戶這般說著,他們嘴里的狗子一家,這會兒可是著實不愉快.
這一年里,趙三生娘倆在村里如何風光,他們一家就有多丟臉.畢竟狗子當初只知道吃,被京華堂退回來,這才給了趙三生機會.
狗子爺爺這次發了狠,叫了兒子兒媳一家都跪在堂屋里,苦口婆心的念叨,"我這次真是豁出老臉去求了大哥,才算給狗子又要了一個名額.若是狗子這次再被退回來,我也不用人家唾沫淹死,直接去跳了村頭小河算了."
狗子爹趕緊磕頭,"爹,您放心,我一定每日看著狗子讀書."
狗子娘也是應道,"爹,狗子這次一定好好讀書.上次若不是趙家那個病秧子使了什麼手段,狗子也不會回來…"
"你給我閉嘴!"狗子爺爺氣得拍了桌子,"狗子被退回來,三生才去的學堂,全村人都知道,你嘴巴一歪,是要給三生她娘潑髒水,還是在編排他大爺爺還是林家啊?這話傳出去,狗子還有什麼臉去林家讀書,端林家的飯碗!再讓我聽見一句,就讓狗子爹休了你,我們趙家沒你這樣的蠢貨媳婦!"
狗子娘嚇得白了臉,哪里還敢辯解,趕緊扯了一邊的兒子,"狗子,快跟你爺爺說,你以後一定好好讀書."
狗子自從在學堂回家來,初始還不覺得如何,後來眼見一起玩的小伙伴都去讀書了,每日早起練武,晚上做功課,他怎麼喊也不出來.就是比他小的小子們,也總是圍著他嘲笑不停.
他就是再笨,也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回家同老娘鬧,老娘除了哄他,還是不能把他送回學堂,他就懂得更多了.
老話兒說,慣子如殺子,多摔幾個跟頭,有時候對孩子來說也不是壞事.
狗子就是這樣,這會兒他給爺爺磕頭,瘦了很多的小臉上滿是認真,"爺爺,我一定好好讀書."
"好,你記著今日說的話,以後搬來爺爺屋里,爺爺早起送你去練武,晚上陪你寫功課."
狗子爺爺瞪了兒子兒媳一眼,顯見已經不相信他們能好好教導孩子了.
狗子爹自然不會反駁,狗子娘舍不得,但想起方才差點兒被休,也沒敢吭聲…
第二日,林老爺子又去了三里河和小王村,這兩個村子不如趙家村大,孩子也沒那麼多,二十個名額足夠,所有聽說趙家村多了十個,倒也沒挑理.
自然,他們就是不甘心也不會說,畢竟,雖然隔了一層,但到底趙家是林家的姻親啊,多關照也是應該.
這幾個村屯,如此大的動靜,消息自然就是瞞不住.家里有孩子得了名額的,恨不得歡喜的敲鑼打鼓,讓全天下都知道才好.沒有選上的孩子,家里也是雞飛狗跳,各種不服氣,吵鬧.
于是,臨近的村屯也知道了…
這一日,林家早起,剛剛吃了早飯,大開了院門,就見門外聚了足足七八號人,雖然算不得熟悉,但也都是先前見過幾面的鄉鄰.
林老爺子趕緊迎了這些客人進門,一邊熱情招呼,一邊吩咐丫鬟上茶水點心.
不想眾人都是不肯吃喝,齊齊跪倒,只求了一件事,"老爺子,求您憐憫,也賞賜我們家里孩兒一個讀書的機會,一個養家糊口的本事吧."
"是啊,老爺子,我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只要老爺子讓孩子們進學堂讀書,我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老爺子大恩."
"求老爺子開恩,我家小子聰明著呢,送去城里學堂,人家要一月一兩的束脩,家里實在是供不起啊.求老爺子讓小子進學堂讀書,他學成了,給老爺子一家做工報答,肯定不白學."
眾人七嘴八舌,說法不一,但都是一個目標,就是懇求林家收留他們的孩兒進學堂讀書.
林老爺子神色里有些為難之意,一來京華堂一屆學童一百多人,同城里那些只有二三十人的私塾來比,規模已經很大了.家里就是出的起糧食,但冒然收太多學生,還是風險太大.畢竟孩子放到京華堂,教授他們讀書習字是林家的好意,但出了一點兒問題,林家總要負責.
最重要的是,林家沒有那麼多先生啊.
如今的五個班級,已經把家里小子都拎去站講台了.再多添了學童,難道要把城里的林華和林仁林義喊回來嗎?
他親手扶了幾個鄉親起來,好聲好氣勸了半晌,倒也沒有虛言敷衍,直接說了難處,最後道,"大伙兒先回去,這事容我們家里好好商量一下.不過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畢竟學堂不大,實在放不下太多學童."
眾人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辦法,林家出糧食出學堂,不求回報的教授孩子們讀書,他們硬是要把孩子塞進來,這其實同強硬從林家討飯差不多了.
他們就是再厚的臉皮,也不能這麼做.
好在老爺子也沒把話說死,到底還存了三分希望.
于是,他們坐了一會兒,就結伴回去了.
有一就有二,有人開了頭兒,自然跟隨者眾多.
林家這一日的大門幾乎就沒關上,茶水點心上了一次又一次,到了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老爺子累的抽煙都沒力氣了,嗓子也啞了.
董氏心疼老伴兒,就道,"不如,明日你出去躲一躲吧,等開學就好了."
林大山這幾日被姚先生抓著寫文章,累的腦子幾乎都不是自己的,這會兒好不容易出了房間吃頓晚飯,聽得這話,忍不住就問,"出了什麼事?"
結果,董氏心里又多疼了一分,一邊是無法可想的老伴兒,一邊是讀書讀得昏天暗地的老兒子,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馮氏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平日最是孝順了,眼見婆婆臉色不好,就趕緊扯了閨女的小辮子,笑罵道,"你平日不是能耐著嗎,趕緊替你爺爺想想辦法.否則以後就沒你蛋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