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啊,那個林家我也聽過,都說是大善人,去年冬日還救了一千多災民呢."
"對,就是那個林家.對災民都這麼好,別說自家親家了."
"這麼說,咱們今日可要好好討一頓酒喝了."
周老爹笑眯眯任憑他們說,末了才道,"你們今日想走都不成,到我這里來了,不吃好喝好回去,讓原來的兄弟們知道還不戳我脊梁骨啊."
說這話,他就喊了門外的小厮,"阿慶,去一趟林家.就說讓親家幫我准備一桌兒飯菜,好酒一定別吝嗇,給我搬兩壇子來.我今日要好好招待兄弟們,喝個不醉不休."
"是,老爺."
阿慶樂顛顛的跑走了,幾個官差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就道,"老哥,咱們喝酒是喝酒的,正事還是要辦.上官交代我們,一定要看看那兩位如何了.你也知道他們身份有些…上官也不敢馬虎."
"哎呀,說得這麼生分干什麼,都是兄弟,誰不知道差事重要.我過來這里,就是為了這件事,怎麼可能不盡心!來,咱們去看一眼,回來喝酒也安心."
周老爹應得爽快,引了他們出門,很快就到了姚家父子的房間前.
房間里開了窗子,一眼就能看全.
姚老先生半依靠在被褥上讀書,姚長鳴正坐在桌前寫著什麼,父子倆很是安靜.穿戴也干淨整齊,氣色看著也不錯,可是比剛發配過來的時候好太多了.
幾個官差有些出乎意料,回屋之後就問了幾句,周老爹起身瞧著外邊沒什麼人,就小聲道,"不瞞幾位兄弟,我只有一個閨女,嫁去了林家.女婿是個秀才,明年就要大考了,但就缺一個好先生指點.你們也知道,那兩位就是大越最好的先生了.所以,我那女婿偶爾會過來請教幾句,這兩位很盡心盡力.
你們說這般,我怎麼也不能慢待他們啊.我那女婿也是實心實意的,每次來給我拿東西,就少不了他們一份.所以,他們比來之前看著好了不少.
咱們上官也是為難,不知道怎麼對待這二位,鬧不好就容易背黑鍋.我琢磨著,若是他們出了事,肯定誰也不好過,所以啊,就這麼養著,等以後看看什麼情況再說."
幾個官差沒想到周老爹如此實在,不但沒有隱瞞,反倒推心置腹說了一堆,都覺得受到信任.
于是,他們就紛紛應道,"周老哥,你放心.你到這偏僻地方,一點兒油水沒有,若是再不為自家女婿行個方便,那可真是沒啥意思了."
"就是啊,這兩人說起來也是咱們大越的功臣,只不過…哎,不說那麼多.總之,周老哥是個有心的,以後肯定有好報."
"是啊,上官那里,回去之後我們就實話實說.你能過來看管這兩人,上官最放心,這點兒小事兒也不會說什麼."
周老爹歡喜的同眾人連連拱手,"哎呀,那我可多謝幾位兄弟了."
說著話兒的功夫,阿慶已經帶了一輛馬車趕了回來.
周老爹站在窗前高聲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阿慶笑嘻嘻奔到窗前,應道,"老爺,林家老太爺說了,幾位官爺好不容易來一次,不能吃涼飯菜啊,所以,讓小人帶了很多食材,還有家里的兩個灶間丫鬟,一起過來了.車上還有幾盒子點心,一簍果子,林老太爺說,先讓官爺們吃著墊墊肚子,一會兒喝酒才不容易醉."
他們說著話兒的時候,馬車上已經跳下兩個穿著綠色衣衫的丫鬟,十二三歲大小,五官清秀,手腳麻利的從馬車上往下搬東西.
點心盒子,果子簍子,裝了活魚的水盆,拴著繩子的豬排骨,甚至還有兩只活雞,各色青菜一大筐…
很快,幾個官差就著茶水,就吃上了點心.米糕的清香綿軟,讓他們都是舒展了眉眼.
"周老哥這里實在是太舒坦了,我都想留下一起共事了."
"那好啊,以後可有人陪我喝酒了."
周老爹是來者不拒,反倒惹得幾個官差笑起來,"不成,這里沒什麼油水,我還得贊銀子娶媳婦呢."
這般說笑著,天色慢慢就暗了下來.很快,楚東和沈康兩個也押解著犯人們從石場回來了.
犯人們被鎖進屋里,楚東和沈康就過來見禮.眾人都是一個職司,雖然不熟悉,但架不住共同話題多,不過一會兒就說得熱鬧了.
林家派來的兩個丫鬟,手腳很是麻利.
阿慶忙著擺了桌子,酒菜就陸續端了上了.
小雞燉蘑菇,糖醋排骨,蒜蓉肉沫大葉菜,紅燒魚…
四涼四熱八個菜,外加兩壇好酒,如此豐盛,讓幾個官差都是忍不住露了笑臉.
眾人團團圍坐,喝酒吃菜,說笑起來也就沒什麼顧忌了.
周老爹給眾人倒酒,隨口問著,"你們這次送來的犯人是什麼來頭,不會同那二位一般吧?以後我怎麼安排啊?"
幾個官差都是擺手,其中一個笑得古怪,低聲道,"周老哥放心,這家伙就是個傻子.據說是在南邊貪墨了賑災銀子,上邊本來要砍頭的,結果被家族里保了一命,送到咱們這里來挖礦.他手里有銀子,還盼著家里人找到門路,把他赦免回去呢.其實啊,能活命就不錯了,根本別想出去了.咱們上官拿了他的好處,就送到你這里來了.你也不必費心,別人怎樣,待他怎樣就成."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若是聰明的,就尋個輕省活計給他."
周老爹同眾人碰杯,喝了一口酒,另一人又道,"老哥也不要輕易吐口兒答應,總要擠他點兒油水才行.這人許是覺得還有出頭日,脾氣傲著呢,若不是為了銀子,我們都不伺候了."
"就是,還擺官架子呢.先不說以後他是不是還有出頭之日,只說如今,在咱們這兒就得歸咱們管."一個官差拍了楚東和沈康的肩頭,笑道,"聽說,兄弟們的家眷也搬來了,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別手軟!"
"好咧,謝謝大哥提醒,放心,咱們這石場,雖然又破又小,但怎麼也算銅礦的地盤.管他是龍是虎,來了都給我盤著臥著."楚東端了酒碗道謝,應答的很有氣勢.
果然幾個官差都是歡喜起來,紛紛端了酒碗,嚷道,"好兄弟,有脾氣,我喜歡,來,干一個!"
觥籌交錯,酒來碗干,一頓酒喝得直到三更天,才算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