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少正趁著這一日無人上門做客,擺開了賬冊,抓緊核賬呢,突然見得林大河進門,人人都是歡喜壞了.特別是老爺子老太太,年紀大了,就喜歡家里熱鬧,兒孫繞膝,過年的團圓飯,身邊少了哪一個兒孫,他們心里都空落落.
如今就好了,趕著三十兒這天,終于一家人湊的齊全了.
"哎呀,大河,你怎麼回來了!冷不冷,快換件衣衫!"
董氏歡喜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還是嬌嬌跑去摘了掛在門口的小掃帚給叔叔嬸嬸拍去身上的落雪.
這會兒,花開和秋蟬幾個也送來了手爐和熱茶,林大河一口氣灌了一杯熱茶,再看全家老少都是笑著圍在身前,心頭就暖的厲害.
"爹娘,路上不冷,你們別惦記."
"那也趕緊先換了衣衫,咱們再說話."
"好."
林大河也沒出去,借了老爺子老太太的東間,換了一件半舊的棉袍,這麼忙碌著,眾人誰也沒同王燕說話,自然也就是不想提起先前她把老太太氣病的事.
王燕低眉順眼的,也沒敢多說話,但眼睛掃向桌上的賬冊,卻是賊光爍爍.
這一年,林大河在府城又鋪了一攤子生意,她不知道賺了多少,總之是沒賠.但縣城的幾家鋪子,她可是一直盯著,特別是年前這一陣,點心鋪子,便宜坊和木香閣簡直是生意火爆,故事會更是一票難求,加一起總有萬兩左右的進項.特別是木香閣,一套云椅,動輒幾十兩,實在是一本萬利.惹的她看老二一家不順眼,恨不得兩家換換生意才好,無奈她不會木工活兒啊…
許是老爺子聽得了她心里的盼望和高喊,直接吩咐核賬的林護幾個,"算完賬,先收起來,吃了年夜飯再說."
"是,爺爺."
林護幾個加快了手里的進度,神色里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他們在家讀書,不像幾個哥哥要幫襯生意,要下田干活兒,所以,賬冊上銀子再多,也是父兄們的辛苦所得,同他們沒有干系.他們只有羨慕敬佩的,完全沒有嫉妒覬覦之心.
王燕有心想上前偷看幾眼,但這會兒讓全家圍在一起說些閑話兒,她先前又是"劣跡斑斑",實在不敢再犯什麼忌諱.
但這麼眼看著,她心里又貓抓一樣難受…
還是周心秀好心,解了她的難題,上前拉了她笑道,"三嫂,走啊,咱們去灶間和大嫂整治酒菜,難得家里人都湊全了,晚上一定好好熱鬧一下."
王燕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起了身,嘴里嘟囔著,"家里不是有丫鬟嗎,怎麼還需要咱們動手干活兒…"
嘴里這麼說著,她到底還是跟了出去.
站在爺爺奶奶身邊的林仁林義見此,悄悄松了一口氣.這樣喜慶的日子,他們就怕老娘又腦子犯抽,做什麼蠢事惹全家不喜.說到底,王燕再不好也是生了他們的娘,他們夾在中間,實在提心吊膽又為難.
倒是林大河同家里從來不藏心眼,直接就說道,"爹娘,王燕先前不孝,惹娘生氣了.但她這幾個月在城里照看鋪子還算盡心,這會兒不能扔她自己在鋪子里,我就帶她一起回來了."
林老爺子行事豁達大氣,怎麼可能同一個蠢蛋兒媳計較,不看別人,還要看辛苦的兒子和孝順懂事的孫子呢.
"罷了,都是一家人,有些毛病,以後改了就是.今日是大年,全家團聚的時候,不說這個."
董氏心里雖然還有些不舒服,到底還是疼愛兒孫,于是也道,"是啊,你爹說的對,一家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林大河趕緊領了兒子們給爹娘行禮,謝過爹娘寬宏.
眾人吃著果子點心,說起這一年的大事小情,府城的熱鬧,縣城的趣事,村里的豐收,家里的變化,真是熱鬧又歡喜.
嬌嬌最喜歡這樣的時刻,她這里添幾個果子,哪里換一盤綿軟的點心,奶奶身邊蹭蹭,又幫爺爺點煙袋鍋兒,小嘴咧著從來都沒合上過.
家里人看在眼里,都覺得這丫頭人來瘋,就喜歡人多熱鬧.其實他們卻是不知道,這樣的時刻,是嬌嬌前世最渴盼的.相親相愛的家人,暖融融的房間,歡聲笑語,隱約嗅著院子飄來的香氣…
嬌嬌真是幸福的想要大喊大叫,好似所有的努力和辛苦,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回報,豐厚的回報!
林家的年夜飯桌兒,因為姚先生父子還有周山長,周老爹老兩口的加入,兩桌兒已經坐不下了,今年又添了一桌兒,堂屋里差點兒放不下.
但人人擠在一起,也是笑臉盈盈,沒一個嫌麻煩.
家族人丁興旺總是讓人歡喜的事,算上果凍兒這小屁孩兒,林家如今是老少四代同堂,而且孫輩十三人,十二個是小子,待他們都成家立業,怕是年夜飯要擺個七八桌兒才行.
一想起那個壯觀熱鬧,人人都是更歡喜了.
姚老先生父子和周山長,周老爹,蔣師傅,劉師傅,都被請到了主桌兒,同老爺子坐一處.
至于岳麓書院那幾個先生,馮氏直接送了一桌兒酒席過去,也沒有虧待.但卻不會請他們過來吃年夜飯,畢竟親疏有別.
其余,董氏同周姥姥,帶了馮氏幾個媳婦兒還有大蓮嬌嬌坐了一桌兒.剩下的小子們坐了一桌兒,本來老爺子還要胡天明也去主桌兒,他卻是死活不肯,笑嘻嘻坐到了林護他們一桌兒的末位.
林保因為成了親,而且有了子嗣繼承林家香火,所以被老爺子喊著去了主桌兒,剩下小子們都是羨慕的不成.但想起要坐上主桌兒就要成親生孩子,他們又死活不願意.
倒不是成親有什麼不好,是他們如今還不知道喜愛一個女子是什麼滋味.
林平一心練武,盼著去闖蕩江湖.林榮恨不得鑽進圖紙里,熬得眼睛通紅,想要用木頭做一輛自行車,林華就是個錢串子,賺錢還嫌時間不夠多呢,哪有功夫搭理姑娘,天下的女孩子,可不都是妹妹這樣可愛乖巧的,平日在故事會里,他沒少見到刁蠻難纏的.
至于林仁林義,年紀還小,又整日關在鋪子後院,想接觸女孩子,也沒那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