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全早就守在床邊,見此趕緊挑開床帳,一邊扶著明德帝下床,一邊笑著說道,"萬歲爺,您快看角落那盆杜鵑開了,花開富貴,真是好兆頭啊!今日怕是您又要聽到好消息了!"
早有機靈的小太監端了那盆杜鵑上前,火紅的花朵,鮮活又喜慶,果然讓明德帝笑開了臉,嘴上卻是罵道,"就你這老貨會哄朕,這盆杜鵑就是被你誇的開花了."
"哎呀,承萬歲爺吉言,老奴以後有這本事,可是不愁養老了.冬日里隨便賣幾盆花,都夠吃飯了."
萬全順著杆子爬,一臉貪財模樣,惹得明德帝笑的更是厲害,渾身的酸痛也就消失不見了.
"好了,趕緊伺候朕更衣.草原那邊比安州還冷,估計要落雪了,不知道那小子打沒打下王城.若是能提著那個汗王紮木壘的頭顱回來,朕就重重賞賜他!"
"萬歲爺從來都是有功必賞,有錯必罰,這次將軍的戰功可是當真不小,老奴有時候聽著都心里癢癢,恨不得跟著將軍去草原殺個痛快."
"你這輩子是別想了,還是跟著朕在皇城里聽好消息吧!"
承德帝想起草原送來的一封封捷報,想起朝堂那些文武百官驚訝的臉孔,他心里就分外舒坦.
事有湊巧,正這樣的時候,王貴連滾帶爬的從外邊闖了進來,明德帝皺了眉頭,萬全就要呵斥,王貴卻是極力壓著嗓子稟報道,"萬歲爺,有草原的戰報!"
明德帝神色一動,示意萬全接過來.萬全狠狠瞪了一眼王貴,這小子從來不放過在皇上跟前露臉的機會.
王貴心虛,遞上戰報就趕緊把頭埋到了地上,萬全冷哼一聲,算是放過了他.
待得確認過戰報上的火漆無誤,萬全就拆開外邊的油紙,把里邊的信封遞給了明德帝.
明德帝端坐在椅子上,展開信封,萬全就倒了溫茶,不等遞到明德帝手邊,就見明德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然站了起來.
"好,好啊!"
萬全被驚了一跳,抬頭望去,就見明德帝神色里三分猙獰七分狂喜,很是古怪.
他立刻就揮手示意所有太監和宮女退下去,就是王貴還想賴在這里,被他狠狠踢了一腳,低聲提醒道,"蠢貨,不要命了!"
王貴打了個哆嗦,猜到戰報上寫的也許不是喜訊,他趕緊爬起來就跑了出去,然後嚴嚴實實關了殿門.
果然,承德帝把信紙抓的都要碎了,見得萬全過來,他直接扯了萬全,顫抖著聲音說道,"萬全,王忠死了,死了!"
這麼短短幾個字,幾乎是從他的牙縫里擠出來,萬全聽得愣了,末了直接跪倒在地,低聲痛哭,"恭喜萬歲爺,賀喜萬歲爺,終于等到這一日了!嗚嗚,老奴心疼萬歲爺啊,以後萬歲爺終于可以不必…嗚嗚,不必再受那些狗奴才的委屈了.老奴這麼多年看在眼里,實在是替萬歲爺不值啊."
明德帝聽得這話,好似所有委屈都被萬全替他哭出去,說出去了,他慢慢呼出一口氣,反倒平靜下來.
"哭什麼,還不起來!"
萬全趕緊爬起來,迅速抹干淨眼淚,低聲道,"皇上,怪不得杜鵑花開了,這是大喜啊!"
"是啊,對于王清臣那條老狗來說,卻是大難!"皇帝忍著激動,又展開信紙,仔細看了一遍,到底還是喊了一句,"好!"
萬全站在旁邊瞄了幾眼,戰報是崔召將軍寫的,原來先鋒軍打到了草原王城外五十里,圍困了汗王七子,王忠搶功,同蠻人對戰時候,被蠻人一刀削掉了腦袋.草原大雪,蠻人增兵,所有大軍取道秦嶺,班師還朝.
看完,他捏著拂塵的手指也在哆嗦,眼神再次掃過"先鋒營將軍"幾字,眸底針尖一般閃過一抹光亮.
"萬歲爺,將軍又立了大功一件!"
明德帝放下信紙,背著手在大殿里轉悠,半晌才應道,"你都能猜到,朕自然也是懷疑這小子動了手腳,甚至整個朝堂都在懷疑,但有什麼干系!王忠死了,王清臣斷了一條臂膀,還是斷的如此窩囊,真是絕好的機會!
安排下去,送信到岳麓給周泰來,旁事都罷了,他那把老骨頭肯定不會坐視那小子的功績被抹殺,讓他領著清流文臣同王清臣身後的世家斗一斗,雖然不會大勝,也能讓王清臣顧忌三分.
當年若是姚家同周泰來一般護短…罷了,先這般安排下去."
"是,萬歲爺."
萬全躬身退了下去,殿門開合的功夫,他淡淡掃了一眼神色依舊激動的明德帝,眸底的晦暗被門扇遮住了.
對于時間來說,無論是北地的小山村,還是大越的京都,都是一樣快慢.
風雪隨著心情,偶爾光臨大越這座雄偉的都城,吹得街上人潮終于退了一些.但凡不是一日不上工就要全家餓肚子的,也都躲進了酒樓或者小茶館,說說閑話兒,烤烤火.
這兩日城里最熱門的話題就是即將辦事還朝的大軍了,先前大軍行走在關外,還沒什麼消息傳進來,但是一進了秦嶺,只要長眼睛的都能看見,整個隊伍幾萬人又都長了嘴巴,自然五花八門的消息就乘著北風刮到了京都.
"哎,你們聽說了嗎,我家隔壁老太太的外孫的小妾的哥哥,在丞相做門房兒,昨日我們一起喝酒,他說起一個驚天大消息!"
"什麼消息啊,別又是先鋒營殺了多少俘虜.這事兒大伙兒都知道,要我說啊,殺的好,那可是蠻人,留他們活著,下次騎上馬不還是要來劫掠我們大越."
"我說也是,那些酸秀才還說什麼,殺生太多,有傷天和?呸,存粹是腦子進水了.蠻人怎麼不講究這些呢,偏咱們要守著,等蠻人把長刀砍他脖子上,看他這些道理,蠻人懂不懂!"
"正是這話,這是咱們的先鋒將軍,戰神,帶著先鋒營舍命殺到了王城,否則讓蠻人過了含山關,怕是整個北邊三州都要倒黴,說不定如今蠻人都到了咱們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