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三日,出門前是姑娘,如今再回門,大梅就已經成了錢家婦.她的長辮子解開,盤成了發髻,插了一根新銀簪,身上穿了銀紅的繡花大襖,配了桃紅的百褶裙子,還添了兔毛鑲邊的錦緞披風.褪去了農家丫頭的窘迫,完全成了風姿綽約的富戶小婦人.
唯一不變的是她眉眼間的親近和熱情,幾乎是一進門,給長輩們行了禮,她就一把握了嬌嬌的手,又去看翠丫兒和紅英,"我就猜到你們會來,我給你們帶好吃的了."
"帶了什麼,新點心嗎,正好我餓了,我奶奶說我胖,早晨不肯讓我吃飯呢."
紅英歡喜的問著,惹得眾人的都是笑起來.
錢滿倉也給林家眾人行禮,一身玄色棉袍,襯得他分外高大沉穩.
大梅家里人怎麼看怎麼滿意,招呼他趕緊坐下喝茶說話.
大梅嬸子就笑著開口攆人,"大梅,你那屋子已經燒了熱炕,你帶嬌嬌她們去那屋說悄悄話兒.灶間我備了飯菜,等中午時候,給你們單獨開一桌兒."
"好啊,謝謝嬸子.我和滿倉哥准備了禮物,一會兒讓雪丫頭送進來,她做廚活兒也不錯,讓她幫你打打下手啊."
大梅說著話,指了指門口立著的一個小丫頭,十一二歲的年紀,長得一般,但皮膚很白,怪不得叫雪丫頭.
她也機靈,趕緊上前給眾人行禮.
大梅嬸子猜測這是錢家給大梅安排的丫鬟,心里歡喜的不成.這般看來,錢家待大梅真是不錯,進門就有丫鬟伺候,不說一步登天,也差不多了.
她歡歡喜喜帶了小丫頭去搬禮物,然後又下廚煎炒烹炸.
大梅瞄了錢滿倉一眼,見他點頭,就紅著臉同嬌嬌她們回了西廂房.
屋子很干淨,大炕很暖和,小姐妹四個吃著點心,喝著茶水,說起這幾日分別,都是感慨.
特別是紅英摸著大梅的簪子說好,襖裙也說漂亮,羨慕的不成.
"真是好看,早知道成親這麼好,我早就讓我奶奶給我找婆家了."
嬌嬌生怕她不懂事,當真隨便把自己嫁了,就嚇唬道,"大梅嫁的錢家沒有婆婆,只有公爹和夫君,後院只她一個女人,沒人管束,肯定要自由一些.但你要是嫁人可就不一定了,萬一沒選好,攤上一個惡婆婆,讓你整日做活兒到三更,五更就起來繼續忙,豈不是後悔了."
"啊,還有這樣的?"
紅英立刻打了退堂鼓,她家里雖然沒有像嬌嬌家里一樣嬌寵她,但也是疼愛有加.地里活計沒做過,針線也是偶爾才動一次.若是嫁人這麼辛苦,她還是多考慮看看吧.
翠丫兒平日被老娘教導嚴格,更聰明一些,就道,"嬌嬌說的沒錯,別的不看,就看周圍幾村,當媳婦兒過得好的可沒幾個.也就咱們族里,大院兒帶著養雞,賺銀錢多,各家日子好過,才少些爭吵."
"這樣啊,"紅英嘴里塞著點心,又道,"那我以後找個沒爹沒娘的好了."
"噗!"
嬌嬌幾個聽得,差點兒噴了茶水,都是指了紅英笑個不停.
"你這樣的,可沒人敢娶回去,公婆怕是要沒命."
小姑娘們湊在一起,這般說笑,時間倒是過得飛快.
很快,飯菜就端了上來.堂屋里,大梅爺爺和叔叔陪著錢滿倉喝酒.西廂里,大梅就同嬌嬌幾個邊吃邊說.
嬌嬌沒有問大梅過得好不好,因為大梅眉眼間都是笑,臉色也好,簪子也是錢家給添的,顯見過得很幸福.
她實實在在放了心,否則心里總梗了一根刺,生怕大梅不幸福,她擅自插手這樁親事,就是害了大梅.
待得吃完飯,飯桌兒撤下,錢滿倉和大梅告辭,他們也是懂事知禮的,另外備了些禮品,分別送了里正和族老家里,當然更是少不了大院兒這一份.
沒想到,大院兒這里更熱鬧兒,也在開酒席.
原來錢滿倉帶了媳婦兒回門,車馬行里只剩了李勝和周奎,兩人一合計,左右也沒什麼大生意,就買了兩只燒雞,坐了馬爬犁,同樣跑來林家村尋林老爺子喝酒.
林老爺子自然喜出望外,馮氏下廚又做了一桌子好菜捧出兩壇好酒就喝開了.
這會兒正是喝得痛快,酒醉過半,眼見錢滿倉帶了媳婦兒過來,李勝就抱了林老爺子的胳膊,半真半假的鬧開了,"大叔啊,您老可真是偏心啊.只想著給滿倉尋媳婦兒,怎麼就忘了我和周奎兩個.
我們也是光棍一條啊,忙了一日,晚上來給燒洗腳水的人都沒有.真是太可憐了!您老人家一定要給我們尋個媳婦兒,否則我們以後就住您家里了!"
老爺子被鬧得哈哈大笑,本來就喜歡李勝這個活寶脾氣,如今更是添了三分,于是大包大欖應道,"好,好,大叔應下了.保管給你們都尋個好媳婦兒!"
"哎呀,當真?"李勝歡喜的眉開眼笑,立刻給老爺子滿了酒碗,"那可我信到大叔了,不需要長得多漂亮,只要勤快會做飯就行.最好會寫算,娶回去,一並連車馬行的賬目都管了."
眾人都是聽得笑起來,再次端了酒碗,就越發熱鬧了.
錢滿倉也上桌兒跟著喝了幾碗,待得散席時候,天色都要黑了.
董氏和馮氏張羅著給大梅裝了些家里炸的肉丸子,烤的點心,嬌嬌也給大梅偷偷裝了些新鮮果子.
待得送客回來,林家人扯了酒席,坐下喝茶.
馮氏就忍不住問老爺子,"爹,李公子家里富厚,怎麼不給他張羅親事?若是給他相看農家姑娘,他家里不同意,豈不是難做?"
馮氏是個熱心腸,倒是不打怵幫忙張羅親事,畢竟這等牽紅線是積德的好事,但若是出力不討好,就不能做.
老爺子昨日同嬌嬌私下閑話兒的時候,提起大梅,嬌嬌順帶多說了兩句李勝幾人的身份.
雖然他當時沒少罵夜嵐奸詐,早早就派人過來北茅縣,自然把自家的一舉一動都探聽到了.但其實他心里還是挺看好這小子,嬌嬌的本事神奇,沒有強悍的本事,過人的心智,他又怎麼配得上嬌嬌,又怎麼敢說能護嬌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