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是個套間,一個年輕男子守在門口,斗笠罩頭,粗布衣庫,手下扶著腰上的長劍,典型的江湖人裝扮.
走廊里,光線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夜嵐的親衛卻是警惕,分了三四個上前,直接下了他的長劍,就扯去了一旁.
先前在南夷,就因為疏忽,主子被刺殺三次,親衛們恨不得自己抹了脖子.之後就養成了習慣,但凡有一點兒危險,統統先控制住再說.
那人沒想到,親衛們上來就繳了武器,惱怒之下就嚷道,"住手,把劍還我!"
可惜,親衛們根本不聽他的啊.就是夜嵐都沒多看他一眼,反倒把嬌嬌讓到了身後.
屋里的人聽得了動靜,很快,姚淑兒就帶了小丫鬟迎了出來.
一眼看見夜嵐,姚淑兒呆了一瞬,轉而就紅了眼圈兒,"表哥,一別七年,你…還好嗎?上一次還是在姑母那里…"
提起母妃,夜嵐眼神里暗淡了幾分,歎氣道,"是啊,你也變成大姑娘了."
姚淑兒扯了帕子點點眼角,臉上多了幾分羞澀,"表哥也如此英武,姑母在天有靈,定然欣慰."
夏蟬在後邊聽得實在是心里不舒坦,眼見姚家這位表小姐恨不得撲倒王爺懷里訴衷情,她就心頭冒火,再看自家小姐看戲一樣,聽得津津有味,她真是要撞牆.
于是,她也顧不得失禮,高聲道,"王爺,進去說話吧,我們小姐半夜趕來,怕是口渴,也累了."
夜嵐立刻回身,問詢嬌嬌,"累了怎麼不說?"
嬌嬌燦然一笑,"不累,你和表妹先說話好了."
夜嵐這般側身,眾人也就把他身後的嬌嬌看了個清清楚楚.
嬌美的少女,明媚的笑臉,精美的衣裙首飾,即便這樣暗淡的夜色,也掩蓋不了她的出色.
姚淑兒臉上羞澀瞬間僵化,心頭猛然一沉…
"走吧,進屋說.
夜嵐當先牽了嬌嬌進屋,就是夏蟬都進去了,姚淑兒才算醒過神來,勉強重新拾起笑臉,跟了進去.
親衛守了門,順道把姓岳的也留在了外邊.
屋里,夜嵐和嬌嬌坐了主位,留下隨在後邊的姚淑兒只能坐了客位.
姚家的小丫鬟青兒看到有些惱怒,偷偷瞪了嬌嬌一眼,然後端出早就泡好的茶水,上前磕頭,然後雙手捧給夜嵐,"殿下,這是猴魁,我們小姐一直說您小時候就喜歡喝,所以,特意從江南帶了一包過來.方才又吩咐奴婢早早泡好,就等著您來了.先前在江南,舅老爺一家待我們小姐極苛刻,幸好殿下如今建功立業,我們小姐有了依靠,這才吃盡辛苦,一路趕回.殿下,你可要為我們小姐做主啊,老太爺和老爺如今都不在,我們小姐只剩您可以依靠了…"
"青兒!"姚淑兒又紅了眼圈兒,扯了帕子在手里,開口呵斥了丫鬟,這才抹了抹眼角,低聲道,"朝堂風云變幻,凶險非常.我的事不過是小事,你同表哥說了做什麼,無端讓她分心."
不等夜嵐應聲,夏蟬可是忍不住了,狠狠翻了一個白眼.原本就對這姚家小姐主仆沒有好猜測,如今更是坐實了.這就是一對兒會演戲的,剛見面就開始打苦情牌了.
偏偏她們家小姐不知道怎麼想的,一直笑眯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再這麼下去,這對兒主仆怕是都要纏在王爺身上了.
她心里惱怒,快步上前把手里的食盒打開,麻利的拿出一盤葡萄和一盤子點心,笑道,"郡主,您餓了吧,我帶了點心,您先墊墊肚子."
嬌嬌晚飯吃的不多,在空間又睡了一大覺,再折騰出門,這會兒還真有餓了,就點了頭,然後遞給夜嵐一塊蜂蜜小蛋糕.
夜嵐擺手拒絕,卻拿了葡萄剝皮,然後送到嬌嬌嘴邊.
嬌嬌張口吃了,又慢慢吃點心,末了抬頭望向神色有些不好的姚家主仆,好似再疑惑她們為什麼不繼續說了.有吃有喝,沒了八卦聽,總是不完美啊.
姚淑兒藏在袖子里的手,差點兒把帕子扯碎了.她也不是瞎子,方才表哥隨意剝了葡萄,手法太嫻熟了,顯見就是平日總做的.他待這位農女出身的清甯郡主,當真同下午打探出來的閑話兒一點兒都不一樣,絕對不是為了貪圖林家的支持,或者為了報答林家照應她的外祖,才不情願應下的親事.
想起小時候,兩人一起在文秀宮玩耍,表哥對她也是照料有加,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想著個她留一份.
但一別七年,怎麼這些就都成了旁人的…
"表哥,這位就是同你定了親的清甯郡主嗎?"
夜嵐點頭,像是才想起一般,應道,"這是嬌嬌,你可以叫她表嫂,也可以叫郡主.先前外祖和舅舅流落北地,就是嬌嬌家里冒著風險收留奉養.雖然嬌嬌家里如今落腳京都,但外祖和舅舅依舊住在北地的林家老宅,得林氏族人照料."
話說到這個樣子,姚淑兒就是心里百般不甘,也只能滿臉感激的起身跪倒在地,"小女姚淑兒謝過郡主大恩,待得它日家里平冤昭雪,定有厚報."
嬌嬌好似沒聽出她話里的機鋒,笑著扶起她,應道,"姚姑娘客氣了,先不說你叫我家王爺一聲表兄.只說我四叔是姚老先生的關門弟子,姚姑娘也不是外人呢."
我家王爺?
姚淑兒的眼神閃了閃,不著痕跡的掙開嬌嬌的攙扶,神色卻越發溫柔有禮,"還是要多謝郡主,就是表兄這里都是,有郡主照料,我…我姑姑在天有靈,也會放心很多."
嬌嬌一笑,也沒應聲,重新坐下,慢悠悠吃著夜嵐剝的葡萄.
姚淑兒想了想,又道,"郡主真是人美心善,記得姑母也是這般性情."
說到這里,她恍然想起,問道,"表哥可是去過文秀宮了,花園里那兩棵桂花樹還在嗎?當年我們還小,常在樹下玩,姑母還讓小太監綁了秋千,後來更是親手做了桂花糕.即便過去這麼久,我依舊記得那個味道呢,特別甜."
夜嵐手下一頓,溫聲應道,"兩棵桂樹還在,文秀宮里也派了人打理,以後有機會,帶你進宮去祭拜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