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淑兒在屋里聽得報信兒,氣的砸了茶碗.秦嬤嬤幫忙撿了碎片,攆了只知道添火氣的小青出去,這才低聲勸慰道,"小姐,如今畢竟客居在王府,不好鬧的太過."
"嗚嗚,嬤嬤,我想我娘.我娘過世了,這個家里就沒人為我做主了.爺爺和父親,為了還林家的恩情,就搶了我的親事,給了林家那個黑心丫頭."
姚淑兒哭紅了眼睛,認定了家里人賣她求榮.
秦嬤嬤如今也是騎虎難下,心里萬分後悔.若是她當初沒有貪心,擦亮眼睛,清甯郡主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是不是如今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境地.
說到底,就是不甘心啊.不甘心落于人後,不甘于在吃了那麼多苦之後,依舊要低頭恭順為奴仆,聽命的還是個農家丫頭.
她不過是想攛掇著姚淑兒爭一爭,如果爭到了,這王府後院,她就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若是掙不到,頂多也就是繼續做個管事嬤嬤.
可惜,事與願違,一步步,不知怎麼就走到這里.
姚淑兒扯了帕子抹眼淚,不見秦嬤嬤說話,抬頭見她臉色,也猜出她的心思,心里更加惱怒,臉上卻越發悲戚.
"嬤嬤,你也不想幫我了嗎?嗚嗚,嬤嬤,我就剩下你一個人可以信任了.以後若是我有如願的一日,嬤嬤就是我的大恩人,我還盼著嬤嬤幫我打理後宅,我只求和表哥在一起.嬤嬤,你一定要幫我!"
不得不說,這幾句話又撓到了親嬤嬤的心癢之處.她咬咬牙,只能低聲道,"小姐這麼說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過是舍不得小姐委屈.老太爺性情古板,二夫人也有兩個小姐要照顧和考量,都不會幫小姐.唯一看來,只剩了大老爺,他是小姐的父親,又同大夫人感情深厚,小姐帶了大夫人的遺願,大老爺總要多疼惜三分.所以,以老奴的想法,還是多從大老爺這里使使力氣."
"使使力氣?要怎麼辦呢?"
姚淑兒也是心動,腦子迅速轉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姚長鳴剛剛起床吃過飯,不等在王府里走動轉轉,秦嬤嬤就過來稟報,"大老爺,淑兒小姐昨日粒米未進,一直在哭,老奴勸不好.昨晚更是發了熱,燒糊塗了,喊著要娘親.老奴要喊了管事媳婦兒請大夫,小姐又不讓.這會兒雖然退了熱,但瞧著還是不好.您還是過去看看吧!"
"什麼?昨晚怎麼沒來稟報!"
姚長鳴聽得閨女發熱喊著要娘,心里疼得厲害,也顧不得其余,直接去了四進的偏院兒.
姚淑兒臉色紅透,頭上搭了濕布巾,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很是狼狽虛弱,見得父親進來,眼淚又掉了下來.
"爹,嗚嗚,我想娘.我要去找娘…"
"說什麼傻話!"姚長鳴心疼的厲害,伸手摸摸閨女的臉,雖然算不得熱燙,卻比平日熱了很多.
"病了就看大夫,吃幾副藥就好了,何苦說這樣的話."
"爹,我本來就身份尷尬,這院子里丫鬟婆子,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看管著我呢.寄人籬下,我哪敢再添麻煩.病了也好,死了就能見到娘了.只有娘最疼我,娘還說要送我出嫁,如今…嗚嗚…爹,我心里難受,我委屈…"
姚長鳴被閨女哭的是手足無措,他到底還記得老父親的囑咐,低聲勸道,"淑兒啊,當年不過是你娘和你姑姑玩笑說了幾句,你的親事.但你姑姑已經拒絕了,這是家里上下都知道的事.你娘帶了你在外,許是不想你嫁給旁人,這才拿了這個子虛烏有的親事做借口.你不能鑽了牛角尖,家里如今伸冤有望,爹一定給你選個好婆家,不會受了委屈."
姚家重禮數,兄弟姐妹,七歲過後都沒有同席吃飯的時候,更別說這般父親進閨女的房間,又這麼明晃晃的提起閨女的親事.
但姚長鳴沒了妻子,閨女要死要活兒,他實在無法,只打算把話一次講明白,閨女被勸轉更好.
可惜,姚家敗落的時候,姚淑兒已經八歲,又是姚家嫡長孫女,錦衣玉食,突然從高處跌下,落在舅舅家里,為了活命受了太多委屈.一心想著的就是重拾昔日榮華富貴,如今幼時就喜歡的表哥貴為親王,又曾有過婚約之言,她怎麼也不能放棄.罪女到王妃,就是一步登天.她怎麼也不會放棄!
"爹,我知道我如今配不上表哥,家里又得了林家的大恩,不可能為了我壞了情分.但是爹,娘一直希望我嫁個表哥,我也一直這麼盼著活下來的.如今這樣,嗚嗚,我也沒臉活下去了.好女不嫁二夫,爹,女兒不孝,只能下輩子再孝順你了."
姚淑兒說著話,好似突然喘不過氣來,雙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淑兒,淑兒!"
姚長鳴嚇壞了,什麼都顧不得,直接扶了女兒,急得額頭冒汗.
"快找大夫來!"
"大老爺別急,淑兒小姐這是老毛病了!"
秦嬤嬤趕緊上前,接了姚淑兒,一邊幫忙撫胸口順氣,一邊低聲哽咽道,"小姐這麼多年在外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辛苦,落下這麼個心口痛的毛病.王爺來了兩次,小姐打算提一提,讓王爺幫忙尋個大夫,但…郡主好似不高興小姐見王爺,一直攔阻.小姐都忍了下來,這次許是見大老爺也不願意為她做主,傷心的狠了.這才…"
姚長鳴紮著手,心里難受的厲害,這會兒也不知道要如何了.是怨怪老妻把當年的玩笑當了真,還是怨怪閨女情根深種,還是怨怪嬌嬌不許閨女和夜嵐見面?
秦嬤嬤眼底閃了閃,見得火候差不多,就跪倒懇求道,"大老爺,這樣下去,小姐會把自己逼死的.大夫人若是在天有靈,怕是也不得安甯.大老爺,王爺可以娶一正妃,兩側妃,林家對姚家有恩,郡主被賜婚為正妃,小姐爭不過,也不想爭,難道做個側妃還不行嗎?小姐身體這般差,興許連孩子都不能生養,絕對不會對郡主有什麼不利,壞了兩家情義.大老爺,就這樣都不能爭取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