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先生聽得也是臉色不好,心里更是火燒一般.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行此下策,實在是有些圖謀.
前幾日接了姑娘們回去,那位友人就有些躲著他,他一時氣憤說了幾句重話,那位有人忍不住也多回了他幾句.
他這才知道,林家並不如他想象的那麼差.林家的老太爺是有封地的國公,極得盛寵,家里生意做得好,不缺錢財,如今大越的三條水泥路都是林家在張羅,加一起足有足有幾千里遠,路邊的小學堂開了無數,極得百姓感激尊敬.
而且林家的小孫女被封為郡主,賜婚八皇子,也就是那位大越戰神,無論是北蠻還是南夷,還有剛剛被全滅的內島倭寇都是這位戰神的功績.說句犯忌諱的,興許將來這位皇子就是下一個坐上那把椅子的.而林家也定然會跟著越發飛黃騰達!
就不說這些,單說林平,勇武重義,來了太平港不過兩年,從一個無名小子,如今已經是誰是將軍,海州誰人不給三分顏面.
就是林家在海州城里的冰品鋪子,點心鋪子,海貨作坊,十幾條大海船,哪樣不讓人眼紅?
偏偏南先生把林家當了什麼鄉紳地主,傲氣的不成,把林家徹底得罪了.
送了友人,他就後悔的不成,夜里睡不著,就像拉磨的毛驢一樣滿地轉.
說起來,海瀾閣書院雖然同岳麓和鷹揚一起並稱三大書院,但岳麓是整個大越承認的正統,也是勢力最大,發展最好.鷹揚則在西南一帶"占山為王",影響很深.
只有他們海瀾閣,偏居于東海一島,看似高傲,實際卻有些與世隔絕.多年前就因為出了一個聞名大越的才女,書院收了很多女弟子,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到如今,舒園里也已經絕大部分都是女弟子了,男弟子鳳毛麟角一般.
而女弟子不能出仕,出身又多半普通,畢竟世家大族之類,也不能讓家里的女子拋頭露面出外讀書啊.
所以,書院里這些有才有貌的女弟子,不可避免就被很多人盯上了,討個回去做妾,紅袖添香,賦詩作畫,自然是好情趣.但心高氣傲的女弟子們自認才學過人,貌比天仙,誰肯做妾啊.
偏偏多年無人出仕,書院又沒有依靠.
一時間書院就成了一塊肥肉,人人覬覦,卻還處于危險不自知.
書院里的先生們都是愁眉不展,這次他帶了姑娘們出來,說是游學,其實也是為了避難.東海岸上徐州府的一個世家公子看中了霍瀟瀟,被霍瀟瀟打破了頭,人家放出話來要霍瀟瀟進門做妾,否則就同書院結仇了.
書院的先生們在想辦法,他就負責帶著弟子們出來避風頭.
結果,他這里不小心,又把林家得罪了.否則以林家的行事風格,只要稍稍使點兒手段,攀附而上,總能護住書院啊.
他倒是知道霍瀟瀟同林平一起流落荒島,若是狠心,把霍瀟瀟送去林家做妾,倒也不是不成,偏偏林家的子孫又不納妾.
就在他為難的時候,機會居然就這麼降臨了.
自從離開林家就沒精打采的霍瀟瀟,吃魚片粥的時候突然吐得昏天暗地.尋了大夫問診,就查出了有孕在身!
不必說,這自然是一同流落荒島的林平的孩子!
果然,他威逼利誘問了幾句,霍瀟瀟也承認了.
這等好機會,怎麼可能浪費.林家規矩再大,也不能讓血脈流落在外.有霍瀟瀟肚子里這塊肉在,林家就怎麼也要服軟.
即便霍瀟瀟進不來林家門,只要林家肯給補償,庇佑書院不受欺辱,也足夠了…
南先生想要尋友人一起想想辦法,怎麼逼迫林家就犯.
但友人已經對他退避三舍了,上一次跟隨一同上門,就後悔的不成,這一次干脆就裝了病.
南先生賭了一口氣,干脆就想出了這一招靈幡逼嫁.
就算傳揚出去,人人也都要贊一聲書院的女弟子貞烈,討公道不成,自殺以洗刷清白.
這會兒,他眼見眾人罵的難聽,就轉向馬車里的霍瀟瀟,比了一個手勢.
霍瀟瀟一直在看著臉色慘白的林平,說真心話,她是愛慕林平勇武俊朗,家世富貴,若是嫁給他為妻,既能成全自己的喜愛,又能庇佑眾多學妹,她自然是願意的.
想起島上,他一直不曾承諾娶她,她就覺得委屈.這會兒有師長做主,肚里又有了他的血脈,更甚至聽說他的妻子不能生育,這簡直是上天都在幫忙.
她不能心軟,也不能後退!
這般想著,她就拿出了袖子里的匕首,站上車轅,然後把匕首橫在了脖子上.
正值妙齡的姑娘,一身嫁衣紅豔似火,本是人生最美的模樣,卻偏偏橫了匕首在脖子上,這讓所有人都下意識提起了心.
就是方才罵的厲害的漁民婦人們都是閉了嘴,畢竟她們只是氣憤,替海女抱不平,並沒有害人性命的想法.
霍瀟瀟慘然一笑,高聲道,"林大哥,你答應娶我為妻,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為什麼沒來?我如今身懷有孕,不能嫁給你,我和你的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求你,娶我,好不好?"
這話里有決絕,有懇求,帶著哽咽說出來,越發讓全場都安靜下來.
林平人生里從來沒有這一刻如此後悔,他不能說在海島上的旖旎往事,是霍瀟瀟的錯,但要他承認故意毀了霍瀟瀟的清白,好似又有些冤枉.
到底是誰的錯,他分不清.
這幾日,與其說是忙碌,不如說他潛意識也在躲避,特別是霍瀟瀟跟著師長離開的消息,讓他偷偷松了一口氣.
他甚至想要瞞騙自己,荒島上的一切都是做夢,夢醒了,一切也就歸回原位了.
可是,他到底忘了,蒼天從來不曾饒過誰.犯下的錯,永遠逃不過…
他直接袍子一撩,直挺挺跪在了老爺子身前.
"爺爺,我…"
老爺子心里的失望,何止是山高海深.方才孫女一句話,他就明白,當初孫女出海尋人的時候,必定是發現了一些什麼,但不夠心狠,只想著把兩人隔開,並沒有給人家姑娘把脈灌藥,甚至在海上制造個意外直接結果了性命,以至于如今人家打上門,狠狠落了林家的臉面.也讓他知道了,一直引以為傲的孫兒,居然是這般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