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死死握了拳頭,眼睛血紅,他想象著弟弟一步一回頭離開家,是有多淒慘多可憐.他不相信,自小就老虎一樣的弟弟,可能會打架,可能會闖禍,但招惹旁的姑娘,有了夫妻之實,甚至珠胎暗結,這實在不能相信!
"我要去一趟太平港,問問二弟…"
"不必了!"老爺子無力擺手,應道,"平哥兒這事多少有些蹊蹺,我已經留了瘋爺去打探,過些日子就會有消息.但無論是什麼蹊蹺,平哥兒同別的姑娘有了孩子,這都不能改變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咱們家里以後會越來越多人口,規矩一定不能壞了.
所以,平哥兒回不來了.
過幾日,老大媳婦兒你帶著海女回趟北茅,在族人里過繼個好孩子給海女,以後就是平哥兒的嫡子了.至于平哥兒和他在外生的孩子就當普通族人走動,不可混淆.都記住了嗎?"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是不願應聲,因為這麼一應,林平就被攆出家門,再也回不來了.
老爺子卻是厲聲道,"誰犯了錯兒,就該誰擔著!別說平哥兒,林家老少爺們兒都該如此!記住了嗎?"
林大海抹了眼淚,帶著弟弟和兒子侄兒們,起身跪倒在老爺子跟前,艱難應道,"是,爹,我們都記住了."
老爺子長長歎氣,應道,"記住了就不要犯,我歇兩日就進宮一趟.另外,大海也一起回北茅,把族譜也一並改了."
說罷,他起身同姚老先生等人行禮,告罪道,"老親家,我這挺不住了,回去歇著了,今日讓你們看笑話了,家門不幸啊."
姚老先生起身,上前拍了拍老爺子的的手臂,勸道,"國公爺別傷了身體,兒孫自有兒孫福啊.說不定,今日之事對平哥兒也是個警醒,以後必定成長更好.您要保重身體,畢竟除了平哥兒,林家還有這麼多兒孫呢."
"都不省心啊,我也不能倒下,否則不知道家里要亂成什麼樣子了."
老爺子拱拱手,由老太太扶著送回屋里去了.
姚老先生歎氣,低聲同林大海囑咐幾句,就告辭回去了.
高大全夫妻和孫舉人夫妻也是趕緊告辭,神色里自然滿滿都是可惜,但心底想起自家閨女,又免不得歡喜.
雖然林家一直說,男兒不納妾,他們這些嫁了和打算嫁閨女過來的,都是替閨女高興.但其實他們心里也沒太當回事,畢竟誰家會因為兒孫多個女人伺候就把兒孫攆出門啊,只不過是有這條家規在,閨女不能吃太大虧,不能被旁的女人欺負就是了.
如今事到臨頭,林家當真攆了親孫兒,給孫媳婦過繼孩子,承繼家業和香火,他們才真正意識到林家不是開玩笑,不會袒護兒孫,做到了信守承諾.
也就是說,她們的閨女,以後在林家,不但不怕男人變心,甚至都不怕沒人養老,沒錢養老…
孫舉人夫妻和高大全夫妻對視一眼,都是行禮告別,分頭走了,腳下的步子,怎麼看怎麼輕松.
林家院子里,林大山夫妻和林大河父子等人都在勸林大海夫妻,嬌嬌自覺犯了錯,一直蔫頭耷腦,一言不發.
周心秀心疼她,拉了她到懷里輕輕拍著後背,"嬌嬌啊,別傷心,這事兒不怪你,都是上天開玩笑呢,咱們反抗不了.你哥哥雖然被爺爺攆出門,但到底還活著呢,以後也不會跟家里斷了走動.若是當真在海上沒找回來,這會兒怕是更傷心.人活著就好,就當他出征在外,不好經常回來吧."
這話實際也是在勸馮氏和林大海,相比于生死不知,如今這個結果真是很不錯了.
馮氏的脾氣本來就是個火爆爽直的,哭了半晌,心里好受一些,再聽得這話果然覺得也有道理.
于是,她狠狠抹了兩把眼淚,罵道,"不省心的死小子,剛撿回小命就開始闖禍.老爺子攆他出去就對了,不知道招惹了什麼破爛女人回來,攪的家里不安甯才壞事了呢.一會兒嬌嬌動筆,幫我寫信罵他一頓,也告訴你二嬸不用多照顧他,跟族里人什麼樣子就對他什麼樣子"
嬌嬌趕緊道,"在南邊的族人不多,二叔二嬸很照顧,即便天堂島哪里有些遠,來往送東西的船也是不斷.城里的族人,隔三差五就回石堡吃飯走動."
她這話沒提林平,卻讓家里人都知道,即便以後只是普通族人,林大江夫妻也會對林平照顧有加.
果然,馮氏和林大海臉色更好.仔細想想,兒子遇難落海,活命歸來已經是大幸運了.如今被攆出門,還有家人繼續照顧,怎麼看都不錯了,不能太貪心.
但想起海女,老兩口心里又歎氣.今日到家進了門,海女就躺倒了,顯見是平哥兒找了別的女人,讓她太傷心了.
夫妻倆的眼睛都望向廂房,就惹得眾人也是注意,嬌嬌生怕爹娘遷怒嫂子,就低聲道,"娘,你別怪二嫂,二哥落海之後,嫂子親自帶人出海去找,還要照管作坊,幾乎沒合過眼,沒吃過幾口飯,病得半死,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
馮氏瞪了閨女一眼,惱道,"當你娘我是不講理的潑婦了,你二哥這事兒,最傷心的就是你嫂子,我怎麼能怪她?"
林大海也是長長歎氣,應道,"是啊,都是你哥哥對不起人家,咱們家里只有更照顧的,怎麼能胡亂怪她."
林大山上前扶了大哥,勸道,"出去走走,散散心."
林大海也是上前,兄弟三個出了門,去稻田邊走走,村頭村尾看看,盼著林大海能寬寬心.畢竟家里不是只有林平一個兒子,還有一大家子人呢,還有這麼大的家業,最重要的是,林平活著,相比這一點兒,別的都不重要了.
周心秀也陪著馮氏去看海女,海女路上就一直忐忑.雖然這件事不是她的錯,但結果卻是她這個不能生育的孫媳婦留在林家了,而林平被攆了出去.
她心里煎熬的厲害,如今到了婆家,倒下就起不來了.這會兒有些發燒,臉色紅彤彤的,負責照顧她的丫鬟想要去堂屋報信兒,被她抓了袖子,不願意給家里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