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院子好似立刻鮮活起來,小厮的開門聲,馬蹄敲打在青石院子的噠噠聲,丫鬟請安聲,這些讓霍瀟瀟臉上滿滿都是歡喜.
可惜,她迎到門口,卻不見人影兒.
"將軍呢?"
牽馬的小厮有些尷尬,應道,"將軍去書房了,吩咐飯後把小姐送去."
霍瀟瀟眼底的熱情好似火焰一般瞬間被撲滅,她好半晌才應道,"罷了,擺飯吧."
一個兩歲的小姑娘,穿了水粉色的衣裙,頭上紮了兩只小花苞,插著兩只展翅蝴蝶,做工極是精致,蝴蝶的觸角都在顫動,仿佛活的一般,惹人贊歎,也襯得小姑娘眉眼靈動,粉雕玉琢般可愛.
她扯了霍瀟瀟的裙擺,嫩聲嫩氣問道,"娘,我要爹爹!"
霍瀟瀟低頭,目光在女兒頭上的蝴蝶略過,突然眼底又迸發出幾分希望.
這對蝴蝶是女兒周歲生日時候,林平從外邊拿回來的,說是銀樓買來給女兒的生辰禮.她原本也沒有懷疑,但偶爾一次出門被銀樓掌櫃認出,說這對蝴蝶是大越最傳奇的一位工匠的手藝.那工匠是江湖人,沒誰見過真面目,聽說只受江湖第一大門派萬劍山莊的支派.
而她同林平流浪海島的時候,為了打發寂寞時光,林平同她說過一些雜事,就包括萬劍山莊的少莊主對林家那位嬌嬌女是何等的疼愛,曾經送了兩箱子首飾,都是出自那位大師之手.
在外人眼里,一物難求,但在林家,那位嬌嬌女多到用不完.
不必說,這對兒蝴蝶一定是林家送來的.
林平借口外邊買的,她也裝作不知道,但這般卻給了她希望.林家攆了林平出門,不承認她這個孫媳婦,但念慈卻是林家最金貴的重孫女,以後也會像那位嬌嬌女一般受盡疼寵.
而念慈是她的女兒,她也終有一日會邁進林家的大門.
想起學院里那些師妹,不是做了公安門大戶的小妾,就是被家里遠遠嫁了.這般算來,她雖然也吃了苦頭,但結果卻必定是甜的.
這般想著,霍瀟瀟又歡喜起來,草草帶著女兒吃了飯,就讓婆子抱了女兒送去書房.
林平正在寫寫畫畫,見得女兒到了,緊皺的眉頭也打開了,伸手接了女兒抱在懷里,笑著問道,"念慈吃飽了嗎?"
念慈搖搖頭,皺著小鼻子,嫩聲嫩氣應道,"沒有,爹爹,我不喜歡吃魚."
"小丫頭,挑食可不好啊,長不高就不能穿漂亮裙子了."
林平刮刮閨女的小鼻子,嘴里批評,眼里卻滿滿都是寵溺.
念慈抱了爹爹的脖子,撒嬌搖晃.
果然,一只食盒就被拿到跟前,打開後露出里面的水果罐頭和油汪汪香噴噴的炸丸子.
"啊,太好了,丸子,我要吃丸子,還要吃罐頭."
念慈歡喜的拍手笑,歡呼個不停.
林平無奈,伺候著閨女坐好,挽了袖子,小丫頭就拿起肉丸子開吃了.
好在,她還有點兒小心,記得往爹爹嘴里塞一個.
林平怕她吃太多油膩,腸胃不克化,晚上不舒坦,于是跟著吃了大半.
爺倆分了肉丸子,又美美的各自喝了一碗桃子罐頭,都是幸福的依靠在云椅里.
"爹爹,講故事."
小丫頭年紀小,可是太清楚爹爹疼愛她了,小要求不斷.
"好,講故事."
林平無奈,剛要去書架取書,小丫頭又喊著,"要白雪公主,不要三字經!"
林平被氣笑了,點了閨女的腦門兒,"不學無術的小丫頭."
"爹爹罵我,下次我跟姑姑告狀.姑姑給我的童話書,爹爹不喜歡."
小丫頭聰明,小手抱在胸前,一副小人得勢的模樣.
"好,好,今晚讀童話,但是你記得爹爹囑咐過你什麼嗎?"
"記得,就是不告訴娘,娘知道了,以後就沒有童話書,沒有布娃娃,沒有好吃的."
林平這才滿意,抱了閨女坐在懷里,翻開手里彩色的童話書.
書里大半是圖畫,間或寫了幾行字,一個故事居然占了二十幾頁,小丫頭愛極了大幅的白雪公主,不時伸出小手摸摸.
若是讓外人知道,這本書,圖畫出自京都最受追捧的林禮之手,文字是一國郡主書寫,怕是又要羨慕了.
父女倆讀了兩遍故事,小丫頭就困倦的點起了小腦袋.
林平喚了婆子把小丫頭送回後院,末了坐回椅子上,伸手細細撫摸那本圖畫書,心頭慢慢暖了起來.
即便他被攆出林家,但他的弟弟妹妹卻從沒疏遠他,他們以他們的方式一直在告訴他,他們依舊是血脈親人.
這讓他歡喜,也讓他後悔不已…
窗外海風帶了微微的咸腥,透過窗欞,月色正好…
京都外,糧囤村里,這會兒已經飄了小小的細碎雪花兒,淘氣的孩子們不管是不是夜色降臨,在街路上瘋跑,被家里老娘吆喝著,或者拎著耳朵攆回家去.
林家大院兒里,廊簷下的紅燈籠蒙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兒,吃過飯,家里老少都准備睡了.
老太太揉著肚子,斜靠在炕上,歎氣道,"這人老了,就是沒用了.許是這幾日在家里懶了,沒走動,吃東西不克化,兩日沒去茅房了."
老爺子就道,"左右家里也無事,你不如去城里住幾日吧.要入冬了,兩個府里都要安排一下."
老太太有些動心,但又懶得動,剛要推脫的時候,嬌嬌就端了盤子進來了,盤子里放了三只烤熟的地瓜,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奶奶要回城,太好了,帶著我啊.我在家被我娘看管的像囚犯一樣,正好跟著奶奶去府里看看."
她說著話,就笑嘻嘻把地瓜掰了,遞給二老.
地瓜是去皮,抹了蜂蜜在烤爐里烤熟的,外表金黃,流著褐色的糖汁兒,掰開里面則是橘紅色的內芯,柔軟又香甜.
在這樣的初雪冬夜里,咬上一口,熱呼呼,別提多舒坦了.
特別這地瓜還是孫女特意拿來孝敬的,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是歡喜的笑眯了眼睛.
"都要睡覺了,你還忙活這些做什麼?"
"地瓜下墜,奶奶多吃點兒,明早去茅房才順當."
老太太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道,"這點兒小事兒你也記著."
"這不是要好好拍奶奶的馬匹,讓奶奶帶我出去玩嘛."
嬌嬌俏皮的眨眨眼睛,惹得老太太和老爺子笑的更是厲害了.
"這丫頭,一肚子小心眼兒,你娘又該說我嬌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