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事先連個帖子都沒遞,直接登門,不是有什麼急事,就是根本沒把林家放在眼里.
崔老將軍和王爺出征在外,崔老夫人有急事也不能求到林家門前,怎麼看都是看輕了林家.
她猶豫了一下,就開口攔阻道,"且慢,老夫人,奴婢有話說."
董氏奇怪,就道,"怎麼了,夏蟬丫頭,可是哪里不妥?"
"老夫人啊,咱們家里同崔家走動不多,崔老夫人登門怕是有事.這城里人講究特別多,總笑話咱們農家人不懂禮數.如今既然在國公府里,您同大夫人,還有小姐,是不是都裝扮一下,免得人家背後挑理說嘴."
夏蟬嘴巴也快,開口就是一堆.
這倒是提醒了大蓮,她先前同周新秀坐鎮府里,也是出門應酬走動過的,這會兒就道,"是啊,娘.城里這些人都講究個臉面,不像咱們村里那麼隨意.不如咱們都換套衣衫,左右妹妹給的好首飾都要放的發黴了,平日在村里也沒機會戴,不如今日拿出來曬曬太陽."
董氏和馮氏都是聽得笑起來,就道,"你們說得對,那就請崔夫人去正廳坐會兒,我們先換衣衫去."
很快,眾人都行動起來.
嬌嬌知道奶奶和老娘不擅長應酬,倒也沒想著偷懶兒,同樣回房打算換套見客的衣裙.
結果,不等把衣櫃打開,默多就跳了進來,脆聲說道,"小姐,崔老夫人還把那位崔小姐帶來了."
崔小姐?
嬌嬌不等反應過來,滿屋的丫頭卻是立刻打了雞血一般,挑揀衣裙的挑揀衣裙,開妝盒的開妝盒,火速給重新上了妝,挽了頭發,套了衣裙,戴了首飾.
嬌嬌望著大穿衣鏡里的自己,石榴紅繡金紋扣身的夾襖,素面挑金桃花的雪緞裙,一只暖玉環壓裙角,腳上是一雙鹿皮靴子,同樣是雪緞的繡花面子,腳尖兒墜著龍眼大小東珠.
再看頭上盤了雙螺髻,鬢角兩側扣了鳳穿牡丹的珍珠釵,腦後是一根金打花葉嵌紅寶的簪子.脖子還掛了一只八寶鏤花金項圈,左手腕上的血玉鐲兒,右手腕的赤金龍鳳鐲兒…
這全身上下,加一起,簡直就是個移動的珠寶庫,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旁人倆字,有錢,三個字,真有錢!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嬌嬌開口剛要抗議兩句,就被夏蟬打斷了,"我的好小姐啊,你也不看什麼時候了,人家都打上門兒來了,您怎麼還不知道著急啊.我不管,您今日就要這麼去給那個不要臉的丫頭看看,否則您受了委屈,我們可是害怕王爺回來砍了我們的腦袋!"
"是啊,小姐,誰家郡主不是這個架勢啊,也就您整日素面朝天的.那個崔小姐都要對王爺下手了,您可不能心軟."
默多和勤多兩個也是忙的亂轉,一會兒幫忙扯裙角,一會兒幫忙擺正玉環,恨不得把主子打扮的天仙一般,一亮相就晃瞎外敵的眼睛!
嬌嬌聽得是哭笑不得,到底也沒說換了去.很快,連朱嬤嬤都被喊了過來,上下打量一番,也是滿意之極,笑著取了一個紅翡的蝴蝶佩掛在了玉環的旁邊,把環佩湊全,末了彎腰伸出左臂,恭敬道,"郡主,老奴伺候您去待客."
"好,有勞嬤嬤了."
嬌嬌瞪了一眼興奮的夏蟬,伸出手扶了朱嬤嬤的手臂,抬起頭,挺直脊背走出門.
夏蟬同默多和勤多,都是收了一臉的笑,規規矩矩跟在後邊.
花廳里,吳公公手臂上搭著拂塵,站在門口.門扇兩側,一溜八個丫鬟在伺候,都是半垂著頭,隨時看著主子們是不是有吩咐,但又不失恭謹.
董氏換了深青色云霞孔雀紋褙子,坐在紅漆金蟠縭的寶座上,腳下是紅漆楠木的腳踏,身後是一座十六扇百蝶穿花大屏風,兩側高懸紅銷金蟠縭寶賬,襯得她多了威嚴之色.
馮氏坐了左手的位置,一身四季如意云紋錦襖,頭上插了玉蘭簪子,也是比之平日多了幾分富貴之意.
大蓮坐了婆婆的下手,水藍底繡月季纏枝的襖裙,發髻上配了燒藍玻璃穿南珠花釵,因為生了兩個孩子,越發顯得豐腴的身形,怎麼看怎麼端莊溫婉.
崔老夫人帶了崔櫻蘭被迎進正廳的時候,一腳踩上軟綿綿的羊絨織金毯,抬眼見此都是有些意外.
崔老夫人雖然對林家沒什麼敵意,但對于林家出身農家的傳言聽得多了,難免總有幾分輕視.沒想到,今日初見,林家的富貴之氣,半點兒不缺.
跟在她的崔櫻蘭更是驚奇,她進門之前,猜得林家窮人乍富,許是院子里的地磚都要鋪金的,沒想到一路進來,亭台樓閣,很是雅致,隱約又大氣平和.不說比起旁處,只說比起她家就不知道好多少倍了.她臉色就有些不好,手里帕子捏的死緊.
董氏和馮氏可不知道她們心里怎麼想,馮氏起身虛迎到門口,"崔夫人,快請坐."
崔老夫人上前同董氏行禮,笑道,"老夫人,冒昧上門叨擾,還請您不要怪罪."
"不會,不會,老妹子快坐."董氏笑眯眯虛扶一把,請了崔老夫人坐在右手位置,笑道,"我們也是昨日剛進城,正是閑著無事的時候,老妹子來坐坐,我們歡喜還來不及."
"那我就不客氣了,喚您一聲老姐姐.我家老爺同王爺一起出征,我這心里惦記,聽說您進城了,就厚著臉皮上門來閑話兒兩句."
崔老夫人也是且說且笑,末了又喊了崔櫻蘭上前見禮,"這是我一個侄孫女,叫櫻蘭,正巧在我那里小住,今日也待她出來見見世面."
董氏同馮氏不知道這位崔小姐看中了自家女婿,自然是歡迎,笑道,"我家嬌嬌在家也是無趣,崔小姐來了正好同她說說話."
說著話,就轉而吩咐道,"吳公公,派人去請小姐過來."
"是,老夫人."
吳公公尖聲應了,惹得草草行過禮的崔櫻蘭和崔老夫人都是望向他,崔櫻蘭自覺抓到把柄了,沖口就道,"林家真是富貴,太監都用上了.我還以為除了宮里,沒人有資格用太監呢."
這話算不得委婉,也不算友好,幾乎在指著林家指責他們不懂規矩,擅自用太監做奴才,意圖比肩皇家了.若是林家沒有拿得出的緣由,傳出去就要問林家一個大不敬的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