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召心里歎氣,起身告辭,"不打擾王爺歇息了,明日一早,老臣帶眾將為王爺踐行."
唐元故意遲了兩步出去,低聲道,"王爺,替我捎帶一個包裹回京,若是有事需要幫忙,王爺盡管去尋我堂兄."
戰敗的殘廢王爺,京都怕是人人都要避退,這時候還能請家里人照應,唐元實在是個忠厚之輩了.
夜嵐眼底閃過兩份暖色,應道,"放心,本王還不缺自保的本事."
唐元生怕他逞強,再次囑咐,"這里兵力足夠,再堅持一段,朝堂上肯定就下令收兵了.王爺就是造出手雷,也不要送來了,只管自己留著…"
"放心,我有分寸."
夜嵐極力忍著才沒有把真相告知這個可以性命相托的好友,倒是唐元紅了眼圈兒,又同嬌嬌行禮,"郡主,王爺就托付給你了."
"唐大哥放心,一切有我在,有我們林家在,不會讓王爺受一點兒委屈."
嬌嬌回禮,真心感謝.
唐元這才罷了,慢慢退了出去.
嬌嬌歎氣,握了夜嵐的手,"王爺,唐大哥是個好人."
"是啊,值得相交的好人."
夜嵐也是歎氣,"保命的好東西,給他多留一些."
嬌嬌點頭,"這個我記著呢,不只是唐大哥,鍾正幾個也要分一些."
當晚,鍾正和花千紅等人湊在一起,大醉一場,唐元也陪著夜嵐擺了個小酒桌兒,說起兩人這幾年的南征北戰,說起京畿道大營訓練新兵的辛苦,兩人也是沒少喝.
夜深時候,大營里一片安靜,唐元醉醺醺告辭,到底抱了好友掉了眼淚,"王爺,若是京都住的不痛快,就來草原.做個草原王也沒什麼不好,省得受那些人的閑氣.無論以後如何,我都記著王爺的提攜和關照.這里有什麼情況,我也會給王爺去信."
夜嵐從桌下拿出一只小盒子,里面裝了幾只小瓶子,"這是給你保命用的,名字和用量都貼在瓶上.若有緊急之事,去後勤營尋李二,他知道如何聯絡我.先前中伏,營里的內應一直沒有尋到,也一並拜托你多注意了."
"好,王爺放心."
唐元狠狠抹了一把眼睛,這個時候,王爺自顧不暇,尚且記得為他考量,他真是恨不得替王爺接下回到京都要經受的那些風雨.
但人生在世,喜樂悲傷都是不能替代的…
第二日一早,吃了早飯,站王府的隊伍迅速集結,馬車裝好糧草,所有人點明入冊,隨時等待出發.
崔召將軍,唐元,外加滿營將士有一個算一個,盡皆出來送行.
一壇好酒分了幾十碗,一飲而盡,離別的號角也就吹響了.
夜嵐夫妻上了第一輛馬車,後邊馬車一半是糧草,一半坐了傷兵,加上兩千兵卒,四百多親衛,足足三千多人,就這麼行出了營地,踏上了歸途.
唐元出列,單膝跪倒,高聲喊道,"王爺一路平安,戰神威武!"
"戰神威武!"
所有將領隨後,所有兵卒也是齊齊跪倒,"戰神威武,戰神威武!"
一聲聲威武,為離別添了幾分悲壯.所有人都在惋惜一代戰神的隕落,這片草原成就了戰神,也摧毀了戰神,仿佛冥冥中有輪回一般.
營地深處一座帳篷里,三皇子倒在毛皮床榻上,聽得外邊的動靜,猛然坐了起來,高聲問道,"是不是那個殺神走了?"
孫副將被打的鼻青臉腫,過了兩日,傷處腫脹,越發顯得慘烈,剛要開口應聲,扯到痛處,又添了幾分猙獰.
"唔,是啊,殿下,戰王今日啟程回京."
"哈哈,他不是厲害嗎,大越戰神嗎,打不死的無敵將軍嗎?如今不還是狗一樣,灰溜溜的跑回京都去了!"
三皇子自覺解恨,得意的不成,倒是孫副將惦記炸雷之秘,問道,"殿下,一會兒是不是召崔將軍過來問問炸雷之秘,那東西是個神物,只要拿到手,殿下定然會百戰百勝."
三皇子自然是心動,但瞧瞧孫副將的模樣,想必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自覺失了體面,就道,"不差這幾日,待本殿下養好,再尋崔召來問話."
孫副將自然也覺得自己這個豬頭模樣丟人,也沒堅持.
他們不露面,崔召和唐元自然也是樂不得裝糊塗.該訓練就訓練,該出戰就出戰,營地里倒也算安靜.
但沒過三天,主管後勤的劉將軍扛不住了.
先前崔成被戰王一並帶回京都去問罪了,這劉將軍是後接任的,為人勤懇,也很得崔召信任.
這會兒劉將軍惱的就差掉眼淚了,"將軍啊,屬下實在是撐不住了.三皇子來了幾日,是處處刁難屬下啊.他說床鋪太硬,要毛皮堆滿,屬下尋遍了全營,到底把毛皮湊上了.他又說牛羊肉腥膻,要吃豬肉.屬下厚著臉皮把王爺給鍾正校尉留下的臘肉和罐頭,都討出來送去了.但三皇子依舊不滿意,中午掀了桌子.方才又派人喚屬下去罵了一通,說是草原寒涼,床鋪晚上沒法睡.屬下初始不明白,還說要去尋更多皮毛,結果孫副將卻說不如用女奴暖被.
這是要屬下去搶幾個蠻女,三皇子還說要干淨,年歲小的!屬下真是…真是做不下這個差事了,將軍還是調屬下出戰去吧."
"荒唐!"
唐元因為戰王回京,本來就對三皇子是百般看不慣,聽得這話,第一個就惱了,一拍桌子罵道,"他以為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軍營,不是京都煙花之地!"
崔召也是皺眉頭,心里不喜,但如今也只能息事甯人,吩咐劉將軍,"你消消氣,三皇子恐怕是一時想差了.待得他再問起,你就回複說,蠻女凶悍,帶進營地容易暴起傷人.三皇子身份貴重,一定不會慶以涉險."
劉將軍臉上同苦瓜一般,自覺這燙手山芋是扔不出去了,只能退下.
結果,不過半個時辰,外邊就鬧了起來.
劉將軍的親兵跑來報信兒,"大將軍,您快去救救我們將軍吧,三皇子說我們將軍怠慢,要綁了將軍抽鞭子呢."
"什麼!"
崔召同唐元立刻趕了過去,果然,劉將軍被綁在帳篷前,三皇子的隨從手里拿了鞭子,一副凶神惡煞模樣,可不是當初被牛羊一樣綁著進大營的可憐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