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趕緊應道,"還有兩日就是中秋了,自然是要留下的.多謝王妃惦記!"
他心里歎氣,這話是說的客氣.林家哪里是懶得走一趟,是這個時候,夜嵐傷退,三皇子氣焰正列,萬一唐家有心疏遠林家,林家送了節禮過去,唐家不收是打了林家臉面,兩家結仇,若是收了,唐家興許要為難.
而最讓他羞愧的是,唐家如今確實私下已經吵的厲害.他同堂兄唐風都是傾向于中立,甚至傾向戰王和林家,畢竟往日的情義不可抹殺,三皇子若是睿智勇武,為了大越,唐家盡心效忠輔佐也成.但明顯三皇子是個蠢貨,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但族中長輩們卻一力主張親近三皇子,特別是三皇子得勝歸來,族中長輩們一個沒剩,盡皆出城去迎接了.若是三皇子那一方再扔個梯子過來,唐家隨時都會爬上去.
這也是他惱怒和無奈的原因,他目光掃過王爺蓋在長衫下的雙腿,神色里就帶了幾分痛色.
"軍中傷亡如何,如今停在含山關整頓,誰在掌軍?"
夜嵐把唐元神色看在眼里,不好告訴他真相,但也不人心好友替他煩心,就尋了個話頭兒問起.
果然,唐元正了臉色,應道,"崔老將軍留在含山關,我跟隨三殿下一路回京.王爺走後這兩月,大戰小戰不下二十場,軍中兵卒傷八百多人,亡一千五百有余.傷敵三千以上,雖然不算多,但四國聯軍被沖散,破了聯合之勢,退後五百里,難成氣候.三殿下上奏要班師還朝,崔老將軍也是點了頭,這才退兵."
夜嵐點頭,雖然大越如今整體戰力比四國聯軍要強,但到底不占地利,出兵將近一年,若是再不退兵,進了冬日,糧草補給就是個大問題.
老爺子也是應道,"退兵好,出征這麼久,誰家不惦記自家孩兒啊,回來修整一下,好好過個年.在外行軍打仗,吃不好睡不好,實在是辛苦."
說罷,他又道,"北茅那邊,這就讓人送信兒去,多送些糧食和豬羊到軍中,也算給將士們接風洗塵慶功."
"多謝國公爺!"
唐元大喜,趕緊起身行禮道謝,有老爺子這句話,他今日登門所求之事也就容易了.
"國公爺,王爺,我今日過來,一是惦記王爺的傷勢,二來是有事相求.傷兵已經到了京都三日了,路上藥物不夠,就已經有些耽誤治傷了.但我去了兵部三次,兵部借口傷藥不足,一直在拖延,再耽擱下去,恐怕有重傷兵卒要折損了.所以,還求國公爺和王爺…賞賜一些傷藥救急."
屋里眾人聽得都是皺眉,夜嵐更是惱道,"兵部的傷藥是必備之物,存量一直要保證在百斤以上,怎麼可能不足?如今戰事,只有西征一處."
唐元想起這幾日處處碰壁,也是歎氣,"崔老將軍在含山關,如今兵部主事是個侍郎,一直在稱病不上衙門.我請見三殿下,三殿下只派了個太監出來說車馬勞頓,這等小事以後再說,真是…"
他到底是武將,有幾分血性,想罵幾句,但到底顧忌到家族,生生忍了下去.
"哼,原來他們是在這里等著呢.先前有個兵部的官員上門來討要炸雷的方子,被熊大攆出去了,之後再沒露面,還以為他們是偃旗息鼓了,如今想必是要用傷兵安置拿捏王爺呢."
嬌嬌看不慣,醫院又是她在打理,就道,"先前跟隨我們從草原回來的傷兵,兵部也不曾問過一句,給過一包傷藥,都是留在村里養傷呢.如今倒是也不差這幾百人,我這就讓人准備傷藥.若是京畿道大營那邊不方便,唐將軍只管把人送來."
夜嵐也是點頭,老爺子更是豪爽,"明日就讓人先送些吃用之物過去,本來就傷著,又趕了這麼遠的路回來,實在是苦了這些小子."
唐元感激之極,又要行禮,被老爺子一把按住了,"行了,你也別見外了,難為你為這事跑來跑去.一會兒先讓人把傷藥送去,你留在家里吃頓飯.這些時日,也是辛苦你了."
唐元這個七尺漢子,聽得眼圈兒都差點兒紅了.
以前,他在王爺手下效力的時候,凡事有王爺重逢陷陣在前,他在後側影,打理糧草後勤.兩人一武一文,從未覺得何事為難.
如今三皇子把西征軍當做工具一般,摘了桃子就扔在一旁,他這些時日可是惹了一肚子的氣,良心又不允許他把傷兵扔在一邊,也辜負了王爺的囑托.
如今,林家和王爺二話不說就把他肩頭的擔子接過去,根本不在意這事半點兒好處沒有,反倒是個沉重的累贅.他如何不敬佩,不感激?
"多謝老太爺,不瞞您說,在草原這麼久,最想的就是您的好酒好菜了."
"哈哈,家里別的沒有,最不缺的就是好酒好菜."
"那我去下廚了,王爺有傷不能喝酒,爺爺正好缺酒友,將軍來的正巧."
嬌嬌說笑幾句,就帶了夏蟬幾個去灶間.涉及到軍中之事,也不好請旁人,所以,只有林家人作陪,嬌嬌也沒准備太多菜色.冷熱八道,捧上一壇子好酒就成了.
傷藥已經由王府親衛快馬送去了京畿道大營,唐元不再擔心,也就放開吃喝.
待得日頭西斜,倒出一肚子的委屈和惱怒,他才帶著微醺,還有一馬車的節禮回城去了.
不必說,唐元求救于戰王和林家,很快就被有心人知道了.還算有些良心的,私下歎氣幾聲就罷了.但更多的都是嘲諷戰王眼紅三皇子攜戰功回歸,不放過任何搶風頭的機會啊.
第二日,朝堂上就有幾個官員上奏折,請封三皇子為太子.明德帝壓下,沒有回應.
結果,第三日又有幾十人請封,聽說勤政殿里足足抬出半筐的瓷片.
林家晚飯後閑話兒,林佳同林禮在城里走動,自然聽說了很多,回來就說了幾句.
老爺子囑咐道,"咱們家里不參合,你們言行要謹慎."
"爺爺放心."
林佳同林禮自然應下,但望向夜嵐的目光里還是帶了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