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足足愣了好半晌,聽了三四聲才回過神來.
"龍興鍾!是誰敲了龍興鍾!"
他豁然望向城牆下的眾人,滿眼的不可置信.原來安國公和戰王根本不是闖宮,是為了敲龍興鍾!
但人都在這里,是誰在敲鍾!
"閣老還是趕緊准備吧,敲鍾的是姚老先生!大越生死存亡時刻,半點兒耽擱不得!"
姚老先生!大越半聖!
那閣老差點兒一頭栽倒牆下,到底出了什麼事,居然是這位老先生敲鍾!難道大越真是要亡國了!
"趕緊,准備開宮門!"
皇宮的規矩森嚴,宮門的門栓就有幾百斤重,要十幾個侍衛合力才能拿下.
不說侍衛們如何驚慌忙碌,只說整個京都,都因為刺耳尖利的鍾聲嚇得亂做一團.
百姓們以為是敵襲,從被窩里跳出來,扯了媳婦孩子就往地窖或者枯井,甚至是炕洞里躲,轉而想想這是在京都,有高牆精兵保護,也不至于突然被攻破啊,于是男人們拎起家里的燒火棍或者菜刀,悄悄趴在牆頭張望.
結果沒有片刻,街上巡邏的馬隊就開始四處高喊,"但凡出門者,殺無赦!"
百姓們嚇得立刻縮了腦袋,哪里還敢看個熱鬧啊,小命兒要緊.
有家里老人在的,扯了兒孫的衣服就罵,"不要命了,還不趕緊躲起來!"
"我就是看看,瞧著不像外敵攻城啊!"
"看什麼看,沒有外敵,宮里就沒有事兒了!"
這幾日,三皇子可是鬧的厲害,市井早有傳言,三皇子要做太子,誰知道這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
平民百姓還能躲一躲,家里有做官的,這會兒就更是慌亂了.好不容易聽出是龍興鍾的聲音,就已經過去十幾聲了,男人們忙著跳出小妾的被窩,趕著換上官服,趕著進宮.
小妾還要撒嬌抱怨,"這是做什麼,大半夜的,我們老爺這麼辛苦,都不能好好睡個覺.難道要亡國了不成,真是胡鬧…"
可惜,這馬屁直接拍到了馬蹄子上,男人們慌的錯系了扣子,歪戴了官帽,一邊催促著外邊,"趕緊備馬,轎子來不及了!"
說罷回身還要給纏上來的小妾一腳,"沒眼色的東西,再耽擱下去,全家腦袋都要掉了!"
正院的大夫人這時候也趕到了,高聲應道,"老爺,快馬已經備好了,派兩個得力護衛跟著您一起出門,但凡老爺子有吩咐,他們就守在宮門外,隨時可以送信兒回來."
男人點頭,回身瞪了小妾一眼,滿滿都是嫌棄.平日寵著玩兒還可以,當真有事時候,還是夫人更靠得住.
"龍興鍾還有四十一聲,老爺趕緊出門!"
大夫人賺夠了顏面,也無暇再給小妾上眼藥,送了男人出門.
街上這會兒已經有不少趕往皇宮的官員,大伙兒湊在一起,一邊趕路一邊互相問著,"到底出什麼事了?四國聯軍攻打含山關了?"
"不會啊,三皇子可是帶著大捷回來的."
"難道是宮里出什麼事了?"
"不會,龍興鍾干系大越生死存亡,不會隨便被敲響."這話意思很簡單,就是皇帝死了,換一個就是了,不至于影響到大越的延續啊.
眾人帶了一肚子的驚疑,好不容易趕到皇宮門口,就更是傻眼了.
本該在城外的安國公,是什麼時候進城來的?林家不是一向不參合朝政嗎,怎麼反倒第一個跑來?
還有戰王,不是應該在養傷嗎,怎麼也來了,而且還是…騎著黑熊!
京都沒有秘密,先前兵部的官員去糧囤村"拜訪",被黑熊攆的沒了半條命,也是人人皆知.想必這頭黑熊就是傳言里的主角了,這會兒天色晦暗,照明全靠火把和燈籠,望過去,這黑熊倒是顯得越發高壯凶猛了.
眾人心照不宣,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有人眼尖,認出站在包教授旁邊的兩人是姚長鳴和姚長路,忍不住又是驚呼,"姚家人怎麼進京了?"
雖然皇上沒有下旨給姚家平反,但這幾年,姚家人出了封禁,一直在打理前進學院,也算過上了普通人的日子.許是因為先前的大難還沒有平複,姚家人幾乎從不進城,今日怎麼一反常態,還是在這樣的時刻…
在眾人的驚疑猜測中,皇宮門前的人是越來越多,眼見還剩了幾聲,宮門吱呀呀打開了.
林家的馬車搬下輪椅,戰王從熊背上換上去,黑熊就老老實實趴去了馬車一側.
眾人都是悄悄松了一口氣,文武排成兩行,疾步趕去太極殿.
明德帝最近睡的不好,世家不斷施壓,把三皇子吹得是天上有地下無,目的很簡單,就是想把三皇子立為皇太子啊.
明德帝自然是不願意,若是願意,何苦拉鋸一樣同世家斗了這麼多年.
今晚,召了幾個妃子,喝了酒,美人香里剛剛睡了一會兒,就被龍興鍾吵醒.
"出了什麼事?"
明德帝大怒,直接摔了明黃色的繡龍枕,萬全立刻推門而入,應道,"皇上,龍興鍾被敲響!老奴派人去查看了,皇上趕緊更衣,馬上就有消息!"
明德帝無法,惱的厲害,也不敢耽擱.
龍袍穿了一半,果然侍衛來回報,"姚沐川姚老先生在敲龍興鍾!"
"太傅?"
明德帝驚愕之下,開口喊出了當年的稱呼.他做太子的時候就跟隨姚老先生讀書,否則也不會在姚家看見了珍妃,最後鬧得姚家隕落.
突然聽得姚老先生敲了了龍興鍾,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姚家要伸冤翻案?"
萬全卻小心反駁道,"皇上,老先生不是莽撞之人,怕是因為別的事?"
"那還有什麼事?難道蠻人殺到京都外了嗎?"
明德帝狠狠皺著眉頭,一腳踹翻踢他穿龍靴的小太監,就往外走.
萬全趕緊跟上,一路到了太極殿,剛剛落座,鍾聲就結束了.
一時間群臣和皇上,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累的氣喘籲籲,很有幾分狼狽.
但這一刻,誰也沒有說話,原因無它,都在等著敲鍾人出現.
很快,一個侍衛背著姚老先生到了大殿門口.姚老先生下地,整理了衣衫,慢慢走進了大殿.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姚家從大越第一書香門第的神壇跌落,全家遠離朝堂,遠離京都,直到今日,再次踏入大越最高權利之地,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