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同刀一互相對視一眼,刀一推了風一一把,他踉蹌了一下,趕緊單膝跪倒,說道,"主上,先前派去含山關的兄弟傳了消息回來,含山關有兩個副將確實私下同丞相府有書信來往.
還有,先前西征軍里,崔成那個失蹤的親隨崔福已經找到了,居然躲在北茅一個小農莊里做了馬夫,還娶了媳婦兒.人已經抓回來了,搜撿過後,喂了軟筋散扔在暗牢里,隨時可以提神.
至于…刺殺主上時候,叛變的幾個親衛,底細都翻出來了.
他們都是故意殺人入獄為死囚,有預謀的進入敢死營,最後留在親衛隊.他們家里人也都搬走了,兄弟們找到了兩家,同樣是拿了很多銀子,有個家里兄弟是秀才,拜了名師,去年大考得了舉人.而那位名師的兄長,是丞相大弟子家里的門客."
若說方才,房間里還有幾分尷尬,這會兒就都變成了沉重.西征那場刺殺,直接把戰神掀下了神壇,間接改變了大越太多事.三皇子的崛起又倒下,十五皇子的異軍突起,都是建立在戰神殘廢的基礎上.
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親衛為什麼背叛,蠻人手里的藥粉,到底是誰送過去,如今已經都有了答案.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信任的崩塌更讓人憤怒!
嬌嬌緊緊握了夜嵐的手,見他還是沒有回過神,只能低聲說,"王爺,給我拿個橘子."
夜嵐下意識從袖子里摸出一個,遞過去的時候,這才眼里一閃,心神回歸.
他收回橘子,慢慢剝皮,送到嬌嬌手上.
"知道了,做的不錯."
夜嵐掃了一眼有些忐忑的風一和刀一 ,"把所有人都控制起來,封好嘴,等我命令.另外,再調查一下十六生母的身世,是不是也同丞相府有關."
"是,主上."
風一和刀一悄悄松了一口氣,行禮之後退了下去.就是方才一瞬間,他們以為王爺會暴起傷人,幸好還有王妃在旁邊.
"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夜嵐同花婆婆和葛老頭兒點點頭,然後轉動輪椅,走了出去.
嬌嬌推著走在夜色里,初冬的風很是寒涼,但還不算徹骨,卻足夠讓人保持頭腦清醒.
許是有巡邏隊伍在村里不停走動,各家的老狗都可以偷懶了,聽得外邊路上有動靜,都沒有一個叫上兩聲.
"我本以為,那個地方雖然殘酷,但總還會有一兩個人不同.沒想到,我還是錯了."
夜嵐的聲音淡淡,卻聽得出其中的失望.他自幼被逼迫出宮,為了活命掙紮,回歸京都之後,十五和十六兩個小兄弟同樣在宮里夾縫求生,小心翼翼湊到他跟前,尋求庇護,也在他的庇護下成長.特別是十五,跟著他出征,可以說是半個弟子半個兄弟.
如今卻發現這個兄弟,主導參與了謀害他的一切,甚至稱不上兄弟,這反轉不可謂不大.
"不要傷心,你還有我們一家,有外祖一家,有唐將軍,有唐鐵牛他們留下的妻兒老小要照顧,最重要的是你還有我和肚里的孩兒."
嬌嬌忍著心疼,細聲慢語的勸慰,"若是你真心因為這事倒下了,怕是那些要踩踏你上位的人才真正稱心如意了."
夜嵐抬了頭,望向一望無盡的黑衣,眼底慢慢重新凝聚了神采,應道,"是啊,我還有你們,那些不值得的,根本不該費心."
嬌嬌遲疑了一下,還是添了一句,"血脈傳承,父子親緣,也許還是可以信任幾分."
夜嵐沒有再說話,嬌嬌也沒有再勸.
如今的形勢,同明德帝坦誠,聯手拔除大越毒瘤才是最明智也最有效的辦法.
但多年的隔閡,喪母流落之恨,卻也不是輕易就可以揭過去的.
這世上悲喜本就不相通,沒有經曆過那些痛,誰也沒有資格勸別人善良和原諒…
林家大院兒的門開啟又關上了,夜晚也就徹底安甯下來.
兩人再次進了空間,嬌嬌洗漱之後,耐不住困意,硬撐了不過半個時辰,就睡了過去.
夜嵐坐在桌前整理了所有的證據,信息,封進一個匣子,待得上了床,小心把妻兒摟在懷里,卻是半晌都不能入睡.
安靜的房間里,最後想起一聲歎息,好似對過去的釋懷,也好似帶了幾分遲疑試探…
因為含山關的戰事,京都里比之往日,少了幾分熱鬧,但也可能是因為落雪天寒的關系.
不過,茶館酒樓等處,還是一樣的熱鬧,甚至因為生了爐子取暖,更多了幾分煙火氣.
一輛裝飾很是豪華的馬車,路過茶館門前,惹得茶客們掃了幾眼,有人就認出了馬車上的徽記,驚道,"哎呀,是戰王府的馬車,難道是戰王進城了?"
旁人也抻頭望出去,應道,"當真是戰王府的馬車."
"不知道戰王的腿傷好了嗎,如今含山關外正征戰的厲害,怕是王爺心里也著急了."
"唉,老天爺不公平啊,王爺這麼好的人,居然落了這麼個下場,否則蠻人們哪里敢猖狂啊."
"不怕,咱們不是還有十五皇子嗎,這幾日估計又該有捷報送來了吧."
不說茶館里如何議論,只說戰王府的馬車一路到了皇宮門前,立刻有小太監急急跑進去稟報,好半晌,萬全親自接了出來,走到馬車前行禮,"王爺,皇上正在批奏折,但心疼您行走不便,准許馬車進宮."
"不必了,馬車進宮不好檢查.我坐輪椅就好了!"
戰王在車里應了,立刻有親衛開了車門,搬下一把輪椅,然後又扶了戰王下車做好.
萬全眼底閃過一抹沉痛,上前親自推了輪椅,兩個小太監跟在後邊伺候,親衛們則留在了宮門口.
宮里的甬路極長,落了一層小雪,輪椅碾壓上去,咯滋滋的響聲在安靜的巷子里極清晰.
兩個小太監下意識縮了脖子,大氣都不敢喘.
"萬總管,我想去母妃宮里看看,勞煩您幫我請父皇過來,我有話要說."
說罷,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萬全,"把這個給父皇看過,他必定會立刻趕過來."
萬全疑惑,但還是仔細接過,塞進懷里.
"那老奴不陪王爺過去了,這就去請皇上."
萬全囑咐兩個小太監幾句,就匆匆回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