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也因為封妃大典忙的厲害,四處打掃,張燈結彩.但太後坐鎮,沒誰敢拖拉弄鬼,很是順利.
太後偶爾還燉了湯,讓人送給皇上.後宮里沒有娘親的小皇子幾乎也被她都攬在身邊照料,即便沒有像二十皇子一樣住進福壽宮,但吃穿用度,太後都會仔細過問.一時間,太後倒真是同普通人家的祖母一般,極得皇子們的依賴和尊敬.
妃嬪們都老老實實,沒有一個敢生事的,一時間皇宮里簡直是難得的和諧.
皇上為此心情大好,好東西更是流水一樣送進福壽宮,結果太後又說,她一個老人家要那麼多好東西也是浪費,又分給眾多的公主們,甚至沒有進宮的太子妃都得了一份.
皇上見此也就越發尊敬她老人家了,主子們和氣,做奴才奴婢的自然也就放松很多,偶爾私下還敢說笑幾句,讓皇宮也少了幾分陰冷,多了幾分暖意.
就這般,日子一晃兒就到了.
正月十七這一晚,安國公府里,全家老少一個沒落下,齊齊聚在一起吃最後一頓團圓宴席.
就是遠在福來縣的林大山都趕了過來,還有林大河林華也都放下了生意.
嬌嬌其實不想家里這麼隆重,不想長輩們跟著傷心.但她也攔不住,于是酒桌兒上,她給爺爺倒酒,抱了奶奶撒嬌,招惹娘親笑罵數落,給嫂子們分好東西,給侄兒侄女們分好吃的,總之,使勁渾身解數讓家里人都是笑臉,讓誰也沒有機會傷心.
家里人又怎麼不知道她的用心呢,也都是盡力把傷心不舍藏起來.
一頓飯吃的熱熱鬧鬧,散席時候也都是半醉了.
嬌嬌懷孕容易疲倦,先回屋去洗漱了,留下夜嵐陪著老爺子等人說話.
老爺子吧嗒著煙袋鍋,煙袋鍋兒里的煙絲早就燃燒完了,但他卻半點兒沒有注意到.
夜嵐見了,就親手幫老爺子續上煙絲.
老爺子眼底的擔憂不舍,終于退去了幾分.一國太子幫忙續煙絲,天下有這個福氣的,怕是也只有他有這個福氣了,就是皇上這個親爹,都沒有這個待遇.
他長長歎了氣,說道,"嵐哥兒啊,你來了咱們家里也有幾年了.無論你是風光得意,還是被遺棄唾罵,我們林家都始終待你像家人一樣.特別是嬌嬌,三番五次跟著你出生入死,天下沒有哪個女子可以做到這般,可以說待你深情厚誼,讓所有人都敬佩.
我們做到這些,不是貪圖你的身份,貪圖榮華富貴,甚至可以說,你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們全家更要高興很多.
但沒有辦法,上天定的緣分,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只能全力支持.
在家里時候還好,即便你疏忽了,還有我們在嬌嬌身邊護著.
可是進了宮,她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但凡你疏忽,或者慢待她半點兒,不知道多少人會沖上去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要護著自己,要護著兩個孩兒,我每次想起這些都是睡不著,喝酒都是苦的.
嵐哥兒,算爺爺求你.若是有一日,你變心了,不喜歡嬌嬌了,那就把她送回來,我們全家走的遠遠的,不會讓你煩心半點兒.只求你到時候念在我們全家不曾虧待你的情分上,不要傷了嬌嬌.這丫頭有時候瞧著聰明又霸道,其實她的心啊,就是蛤蜊一樣,傷過一次軟肉,就會閉上蚌殼,再也不打開.
你一定,一定不要傷了他,好不好?"
老爺子這番話很長,說完眼淚已經流了出來.從來都是不服老,說話高聲大氣,打馬飛奔的老爺子,這一刻蒼老的厲害,就因為擔心他的寶貝孫女離開他的羽翼之下,也許會經受的那些風雨.
林大海和林大河等人也是側身抹眼淚,捧在手心的珍寶,就這般送去被人手里.這份擔心不舍,有誰當真能感同身受.萬一人家松了手,萬一明珠暗投?
這世上除了自己,哪有可以完全信賴的人.
夜嵐沒有應聲,直接起身,雙膝跪倒在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第一次沒有立刻伸手扶人,這一刻,跪在他面前的不是大越太子,是搶走他寶貝孫女的小子,是他要托付孫女終身的男人.
"爺爺,雖然我說過很多次,但我這一次依舊要這麼說.我同嬌嬌之間不是簡單的喜愛,從我都打的半死掉落在嬌嬌的地盤那時候,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嬌嬌的.我們是彼此最信賴的戰友,是同窗,是夫妻,是親人.嬌嬌離開我,她還有你們.但我離開嬌嬌,就沒有了一切,一日都活不下去.
所以,我絕對不會辜負嬌嬌.無論我坐在哪個位置,我身邊只會有嬌嬌一個女子.我以九泉之下母妃的安甯發誓!"
林家人別的不知道,但夜嵐為了給母親報仇,籌謀這麼多年,才一步步鏟除了世家,除掉孫皇後,他們卻是清楚.
他今日用母親九泉之下的安甯發誓,絕對是到了極致.
"好,記住你今日說的話,若是你違背了,我們林家拼著家破人亡,也會讓你付出血的代價!"
老爺子長長松了一口氣,這才彎腰扶起夜嵐.
嬌嬌本就習武,木聰目明,堂屋的對話,她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
想起來到這個世界,做了林家小孫女的點點滴滴,心里酸澀之極.
前世,她最渴盼的就是親情,而這一世的林家已經千百倍的彌補給她.
若是可以,她當真願意承歡膝下,一輩子不成親,不出門.
但人終究會長大,不能因為貪圖安逸和溫暖,就忘了肩上的責任.
長輩們養她長大,如今也是她展開羽翼,庇護他們安心養老的時候了…
"別哭,我答應爺爺,你總不想我剛發完誓,就被打臉吧."
夜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上炕攬了她入懷.
嬌嬌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都抹在他的衣衫上.夜嵐輕笑,另一手環著她漸粗的腰身,溫柔紅勸道,"睡吧,明天還要忙呢.咱倆又不是普通人,以後想家,我隨時有辦法帶你回來."
話是開心鎖,嬌嬌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大不了到時候把丫鬟改扮成自己,然後偷偷溜回家小住,或者吃個晚飯,也不是什麼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