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小院兒里,這會兒正香氣彌漫.夜嵐抬腳走進去的時候,堂屋的門半開著,嬌嬌穿了一件水綠色的錦緞小襖,鵝黃色的百褶裙,好似春日提早開放的迎春,不知勤多默多說起什麼,正笑個不停.
夜嵐立刻加快了腳步,外邊的一切紛亂都被立刻扔去了腦後.
"這是笑什麼呢?怎麼不先吃,等我用飯做什麼?"
嬌嬌起身,想要接下他的披風,卻被攔住了.
搓熱了雙手,夜嵐才坐到嬌嬌身邊,握了她的手問道,"今日是不是累了,孩兒鬧你了嗎?"
"你都打發人回來問過三四次了,怎麼一進屋還是這麼幾句?"
嬌嬌嗔怪,抽出手給他倒了一杯熱果茶,笑道,"我中午歇息過了,一點兒都不累.方才還差了庫房的賬冊,你在哪里得了那麼多好東西回來?"
夜嵐明白,她是擔心那些東西的來路,就道,"都是先前清算世家的時候收下的,父皇准許的,賬冊也送過去一份了."
嬌嬌這才放了心,應道,"家里怕是要惦記我,明日我選兩塊蘇繡,讓人送回去,順便報個平安."
"好,你看著辦.實在不成,我抽時間,下午時候親自回去一趟."
"你若是忙,就不必跑一趟了."
"我是惦記咱娘的手藝,回去也陪爺爺吃頓飯."
"你這是嫌棄我手藝不好了?"
"小人不敢!還請太子妃娘娘恕罪!"
小夫妻倆斗嘴說笑,雖然分開大半日,這般笑一笑,倒是越發親密了.
雨落在門外聽著,好不容易找個空擋才稟報道,"殿下,是不是傳晚膳,小姐…不,娘娘下午時候只吃了幾塊點心."
"好,趕緊傳膳,下次到了飯時,我不回來,你們也伺候主子吃飯,不能拖延."
"是,殿下."
雨落得了尚方寶劍,偷偷笑著瞄向主子.她勸了幾次,不停,如今可是太子發話了.
嬌嬌嗔怪瞪了她一眼,抱怨道,"這幾個丫頭把我當豬喂了,等生完孩子,我減不下來,可就沒法見人了."
"怎麼會,你無論胖瘦,都是大越最美."
"甜言蜜語."
很快,飯桌兒就擺了上來.雖然只有小夫妻倆用飯,但依舊是大菜八個,湯兩道,還有八碟子小菜,米飯兩種,另外還有面食四種.
嬌嬌皺眉,就道,"這也太浪費了,咱們根本吃不完."
夜嵐倒是不在意,抬手給她挑魚刺,據說多吃魚,孩子會聰明,只要看見桌兒上有魚,他必定要這般,為的就是懶媳婦多吃幾口.
"這已經不多了,父皇的膳食是九九八十一道,當然有看碟有食碟,福壽宮那邊是七十二道,四妃是五十四道,其余按照品級遞減.按照規矩,你我的膳食也要七十二道,這已經少了很多."
嬌嬌聽得皺眉,"這麼算下來,宮里只是膳食一項,一年怕是就要耗費銀兩數十萬了,若是用來修建小學堂,足夠幾個州府的孩子都有書讀,有免費的午飯填飽肚子.甚至足夠再建一個前進學院了…真是太浪費了!"
夜嵐聽得好笑,筷頭點了媳婦兒的鼻尖,勸道,"知道你最會勤儉持家了,但你剛剛進宮,這些事涉及太多人利益,不好輕易動手.暫時忍忍,還是等你以後做了皇後,再 開始改革也不遲.到時候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好不好?"
"哼,這還差不多."
嬌嬌被哄得順了一口氣,但還是吩咐雨落,"告訴月仙,平日我自己吃飯,四個主菜一個湯就好,米飯面食各一種.若是殿下一起用飯,就多添兩個菜."
雨落抬頭望向太子,見他點頭,這才趕緊應下,"是,娘娘."
"明早去給太後請安,我陪你一起."
夜嵐不知道想起什麼,眉頭微微挑起,嬌嬌太熟悉他的習慣,就道,"放心了,我是剛進宮的太子妃,誰會那麼不開眼的尋我麻煩.再說,我也不是受委屈的人啊,實在不成,不是還有咱們的孩兒嗎,一句肚子疼,能嚇倒一群人!"
夜嵐忍不住笑了起來,應道,"好,任何時候不要讓自己受委屈生氣.至于孩兒,該利用就利用.當娘的為他們受了這麼多苦,他們也該出幾分力氣."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父親的話,肚里的孩兒,居然劇烈的動了一下.
嬌嬌突然覺得腰側,突突的,有些癢癢,愣了一瞬,才驚喜道,"哎呀,孩兒好像動了?"
"是嗎,給我看看."
方才還一臉嚴父模樣的夜嵐,立刻扔了筷子,低頭把臉孔貼在嬌嬌肚子上.兩個孩子還算給顏面,很快就又突突跳了一下.
"哈哈,是動了,真動了!"
"我覺得實在揮拳頭."
"臭小子,難道想打爹罵娘不成?等你出來,看我不收拾你!"
這樣的夜晚,就在滿宮殿大半人吃睡不香的時候,太子和太子妃為了一次小小的胎動,歡喜的成了一對兒傻子…
第二日一早,夜嵐果然沒有去上朝,吳大用趕去勤政殿給主子請假,聽了理由,明德帝簡直是哭笑不得,"你說是什麼,太子因為太子妃胎動,太過歡喜,以至失眠,所以要請假一日,陪伴太子妃去給太後請安?"
吳大用許是也覺得主子這理由有些過于隨意了,差點兒把腦袋埋到地磚縫隙里,小聲應道,"是,皇上.太子昨晚一定說小殿下是在娘娘肚里打拳,連夜畫了圖紙,要給小殿下拾掇一個演武場,等著小殿下出生…就要開始訓練了."
"真是胡鬧!"明德帝笑的伸手穿龍袍,都找不到袖子了.
"這小子是太閑了嗎,朕要趕緊給他多添幾件差事,否則禦史的折子怕是都能把朕的書案淹沒了."
萬全也是笑,手下麻利忙著,嘴里應著,"太子這叫真性情呢,待皇上孝順,待孩兒也疼愛."
"哼,這就是沒出息!"
明德帝嘴里嫌棄著,其實心里也是滿意.沒有一個做父母的不害怕老來無靠,兒子這般情深,自然不是個冷酷歹毒之人,自然也會孝順他這個父親.
"走吧,朝堂上還要給這小子瞞著幾分."
東宮被護得鐵筒一般,勤政殿可不是,于是這番對話,不到一刻鍾就傳回了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