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院子里,堂屋里一燈如斗,兩扇門開著,老爺子披著棉襖坐在台階上,手里的煙袋鍋亮起又熄滅,青色的煙氣被涼風吹散.
村里偶爾有老狗叫上幾聲,卻越發顯得夜色靜謐.
一個身影從院外翻進來,房頂的暗衛正要動手,就見那黑影打出一個手勢,于是繼續潛伏.
黑影走到老爺子跟前,低聲道,"老太爺,我回來了."
老太爺拍拍旁邊的台階,問道,"辛苦你了,可查出什麼消息了?"
黑影正是胡天明,這幾日奔波讓他瘦了一圈兒,眼睛卻是亮得怕人,這樣的暗夜里倒是比星星都要閃耀.
"我去見了三生少爺,三生少爺這幾日犯邊了卷宗,查了所有關于包教授的過往.他是寒門出身,自小聰慧,但家里寡母無力供養,甚至寡母過世,又被族人搶了宅子和薄田,他甚至沒有銀錢下葬母親.後來,據說他得了一個貴人相助,葬了母親,又繼續讀書科考,才有了如今的樣子.
那位貴人曾有人聽他提及說是一個鄉紳,但到底沒人見過,也不知道具體名姓.
包教授到學院之後,為學院盡心盡力,可見待學院也是十分看好.他對姚先生也是尊敬仰慕有加,對咱們家里也是親近.
若非必要,或者不得不背叛的理由,他做不出朝堂上出面告發之事.
我和三生少爺總覺得這位對他有葬母和供給讀書之恩的貴人,是個突破口.三生少爺還要繼續查下去,另外方才三生少爺和玉蘭娘子去了大理寺天牢見了雪融.
雪融交代了一些線索,背後之人許是同宮里有關.玉蘭進宮去查探了,過幾日必定會有准確消息."
老爺子眼神里終于見了幾分喜色,應道,"有線索就成,總比胡亂猜測,不知敵人是誰要好.玉蘭娘子那里多加照料,宮里可不是簡單的地方.就算查不出也沒什麼,性命安全第一."
胡天明點頭,笑道,"老太爺放心,我們都是江湖上混跡半輩子的,這點兒小事不會為難.倒是家里日子好過,本事都要丟了,如今撿起來練習一下罷了."
"去吧,睡一會兒,吃點兒好的,這幾日辛苦你了."
"多謝老太爺,都是應該的."
胡天明拱手,想了想,還是說道,"北邊也來消息了,老太爺,三老爺明早就能趕到村里."
老爺子皺眉,歎氣道,"他怎麼不聽話呢,回來做什麼?罷了,讓他進來時候,背著一些人.過後還是要回北茅去,那里是咱們家的老家,不能亂."
胡天明到底忍耐不住,勸了一句,"老太爺,家里的大船只要你一句話就能開到碼頭,不如…"
老爺子搖頭,重新續了一鍋煙絲,點燃吧嗒幾口,沉聲應道,"有些事能躲,有些事不能躲.嬌嬌已經嫁了太子,他們兩個只要身上有這份神奇的本事,又要以此改變大越,帶領大越百姓走向更富足的日子,那眼前這一關是早晚要過的.只不過,這比計劃里來臨的更早罷了."
胡天明不能再勸,只能沉默行禮,退了下去.
老爺子坐在台階上,就著夜風,又抽了一鍋兒旱煙,這才回去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林大河比胡天明估計的來得更早.
林家說是封村了,但前邊臨著大路還好說,其余左右兩側是農田,背後靠著流花河和後山,又怎麼可能當真封的住.
林大河就是順著流花河,從學院繞過來的,進門時候,家里正在吃早飯.
孩子們調皮,手里拿著白胖的肉包子,一排排坐在廊簷下啃著,眼見林大河進來,栓子等小子跳起來就沖了過去,一迭聲的喊著,"三爺爺,給我們帶好玩的了嗎?我要會走的小馬!"
"我要小兔子!"
往日,林大河最愛孩子們這般活泛,今日卻是嘴里發苦,低頭挨個拍拍他們,應道,"三爺爺這次走的急,實在是顧不得,下次回來給你們多帶一份,好不好?"
孩子們失望,剛癟了嘴巴,馮氏就從灶間出來了,呼喝小子們,"還不請你們三爺爺進屋,就知道討東西,沒規矩!看看念慈,多乖巧懂事,下次再這樣,一人罰寫十篇大字!"
小子立刻都知道大奶奶嘴硬心軟,笑嘻嘻圍在三爺爺身邊不肯離開.
馮氏就抱了念慈,招呼小叔子,"大河進屋,家里剛要吃飯,你這是趕了遠路回來,先吃飽再說話."
林大河愧疚的簡直想掉眼淚,長嫂幾乎是把他三個兒子當親兒子一樣帶大,他感激都來不及,而王燕卻一次次謀害侄女,侄女就是長嫂的心頭肉,這簡直讓他無顏見人.
"大嫂,我對不住你,王燕…那個,嬌嬌…"
馮氏聽得閨女的名字,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卻不是不懂道理,小叔子和侄兒都是好的,錯都是王燕造下的,她在生氣都不能遷怒小叔子和侄兒.
"別說了,大河,我心里都清楚,家里人也清楚,快進去吃飯吧."
這時候,屋里人也聽到了動靜,林大海開了們,招呼弟弟,"大河,你怎麼回來了,快進來吃飯!"
林大河這才帶了幾個小子進屋,老爺子昨晚就知道了,倒是老太太拉了兒子,一迭聲的說著,"大河,你怎麼回來,家里人都被封在村里不能出去.你回來做什麼,在外邊還有個照應,你真是不聽話."
林大河趕緊應道,"娘,我是偷偷進來的,沒人知道,晚上時候,偷偷出去就成了."
周心秀細心,瞧著三伯格臉色憔悴,知道他必定是連夜趕路了,于是趕緊兌了蜂蜜水,又張羅了碗筷放在林大海身邊,招呼家里人吃飯.
林大河一碗蜂蜜水下肚,精神好了很多,自然也猜到這蜂蜜是侄女的手筆,心里也就越發愧疚了.
老爺子拍拍兒子的肩膀,囑咐道,"先吃飯,有事一會兒再說."
一家人分了兩桌兒,團團圍坐,喝粥吃包子,簡單說幾句田里的農事,很快一頓飯就過去了.
待得撤下桌子,孩子們被大蓮和劉穎哄走去院子里玩耍,男人們這才說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