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後娘娘在門外請見."
有小太監低著頭,冒死進來稟告.
明德帝皺眉,到底還是問道,"太後不是病了,怎麼過來了?"
萬全趕緊起身招呼小太監們,拾掇滿屋的瓷器碎片,待得完成,這才開門把太後迎了進來.
太後許是病了一場,臉色極蒼白,比往日多了幾分憔悴.
兩人雖然名為母子,但實際太後才比明德帝大了三歲,如今不過是五十幾歲罷了.
平日衣裙飾品華麗,保養也好,這會兒突然這般,讓人立刻就心生不忍.
就是明德帝都忘了方才的惱怒,趕緊問道,"母後,您這是還沒痊愈?怎麼不在福壽宮好好養著?"
太後笑的,坐在皇帝身邊,拍拍他的手臂,應道,"都怪哀家,本來還想給皇上幫幫忙,不想年歲大了,多吃半個供果就…哎,這般也好,許是佛祖覺得艾家世俗,這是懲罰哀家清清五髒六腑呢."
"母後雖然篤信佛學,但也要注意身體.若是身邊奴才伺候不利,盡管處置,不要太心慈了."
明德帝掃了一眼跟在太後身邊的一個老太監和一個老嬤嬤,顯見是遷怒,想要殺伐兩個人出口氣.
太後趕緊勸道,"皇上今日是怎麼了,好似同誰惱了?皇上是帝王,要心胸開闊,不要什麼事都放心里,小心把自己為難的病了.皇上康健,才是大越的福氣."
明德帝想起方才朝臣聽說太子歸來的模樣,冷哼道,"母後錯了,太子才是大越的福氣."
太後好似聽不出他話音里的忌憚不滿,笑道,"哀家方才路上也聽說了,太子這是得勝還朝了?太子是個不錯的,有他在,倒是不怕外敵騷擾邊關了.還有太子妃也要回來了,有傳言說太子妃是神女降世,賞賜聖水,惠澤很多百姓.
哀家這兩日病倒,苦痛時候還想呢,若是太子妃在身邊,也分哀家一碗聖水,是不是就免了這份辛苦了."
"哼,母後想多了,別說您了,就是朕也沒喝過一滴聖水."
"好了,皇上,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孝順的,他們馬上就要回來了,什麼事總要聽他們說說始末原委啊."
太後笑著耐心勸說,末了示意老太監把提著的食盒送上前,親手開了盒子蓋,短處一碗核桃酪.
"你啊,登基之前經常在惹了閑氣的時候,跑去哀家宮里吃一碗核桃酪.哀家方才讓人做了一碗,你多少吃幾口,然後該忙政務再忙政務,凡事別放心上.哀家養這一兩日就好了,到時候能幫忙的,皇上就只管說."
皇上接了核桃酪,記憶里熟悉的香氣,讓他暴躁的心情安靜很多.
萬全想要上前接過試膳,他也擺了手,說道,"多謝母後,許久不曾吃核桃酪,想起很多往事."
"這幾年,皇上的龍體欠安,核桃提神,生怕影響了皇上安睡,哀家也不敢送來.如今偶爾吃一碗,想必也不礙事."
太後慈愛的遞上勺子,皇上一口氣吃了半碗,末了接過萬全遞上來的帕子擦了嘴.
"還是當年的味道,可惜朕已經不是當年的意氣風發了."
"皇上說什麼呢,如今也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啊."
萬全撤了碗盤下去,太後掃了一眼她帶來的太監,就拉了皇上溫聲細語的說著,"太子是軍武出身,脾氣是硬了一些,皇上這個做父親的,可不好跟兒子置氣.再說,若是太子實在不合皇上心意,宮里還有這麼多小皇子呢,皇上帶幾個在身邊教導,總有讓皇上喜歡的啊."
明德帝聽得心里熨帖,若是閣老臣子們聽說他對太子不滿,一定要他以江山社稷為重,可不會像太後這般,事事都以他為先.
太後瞧著他臉色還好,又道,"別的不說,最近哀家帶著二十皇子,日子可是高興多了.這孩子聰慧孝順懂事,若是教導好了,以後也是錯不了.不如哀家把他送來,皇上帶幾日?"
明德帝下意識就想應下,但到底還有幾分警醒在,擺手笑道,"罷了,朕這幾日政務太多,過幾日再說吧."
太後眼底閃過一抹失望,應道,"好,那哀家回去同二十皇子說說,他啊,還盼著拿了寫的大字給皇上看看呢.哀家瞧著,他啊,小小年紀,脾氣秉性倒是同皇上有幾分相像."
明德帝努力回想這個兒子的模樣,很是模糊,只記得孫皇後想把這孩子留在身邊,取而代之…
他心里立刻就有些不舒坦了,臉色就有些冷.
太後再次掃了一眼老太監,見他點頭,就道,"皇上忙吧,保重龍體,哀家先回去了."
皇上趕緊整了臉色,送了太後出去.
離得勤政殿,宮女太監被遠遠驅趕開,太後才問詢道,"可是親眼看見了?"
"看見了,主子,萬全吩咐小太監把托盤端下去了,咱們的人手一直盯到禦膳房,碗盤都刷了."
老太監有幾分得意,太後眼底也是露出喜色,瞬間又換成了殘忍,"走吧,准備起來,晚上就要忙了."
他們主仆走動沒了影子,萬全才直起腰身,右手捏了捏左手的袖子,嘴角緊緊抿起.
李福悄悄從偏殿出來,小心湊到跟前,萬全扯了他低聲說道,"李福,我送你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你要不要?"
李福瞪圓了眼睛,眼底狂喜一瞬而過,轉而又恭順低頭,"有師傅您在,小的可不敢."
萬全卻不理會他說什麼,低聲囑咐了幾句,"你出宮去姚家,告訴姚老先生,方才太後來勤政殿,說宮里用的熏香不好,嗅上兩個時辰就讓人頭疼.請他老人家幫忙留意一下,有沒有更好的."
李福眨巴了眼睛,不明白什麼意思,但猶豫了一瞬,還是應道,"師傅放心,小人一定送到."
"去吧,你會同你的名字一般有福氣."
萬全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回了殿內.
明德帝正在翻看太子那份奏折,頭也不抬喝罵道,"在外邊嘀咕些什麼呢,也不進來伺候."
萬全趕緊上前說道,"老奴尋了李福多問兩句,太後娘娘還在吃著藥呢,依舊堅持過來給皇上送一碗核桃酪,實在是心疼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