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四對秋無痕說道:"我見到了那個邋遢和尚,就是不說話的那個聾啞和尚.剛才我來挖的時候你們還沒來,我走過葉積寺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我扭頭一看就是那個邋遢和尚.他站在西廟堂一堵矮牆後面,臉色很詭異和古怪.我就很奇怪的說是你叫我嗎,他不說話轉頭就走了,我趕緊追過去,但是他人已經不見."
令狐鼎在一旁聽到了,不由笑了笑說:"我可聽說了,誰要見到這聾啞和尚說話,誰就會死,因為沒有活人聽過他說話的."
秋無痕笑了笑說:"無稽之談,我就聽過他說話,我咋沒事呀?"
眾人便都笑了.
王小四接著說:"他卻一轉身就不見了,我趕緊過去看,卻沒有人,只有一片荒草."
幾人被他說得一陣發麻,秋無痕說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剛才你們來之前."
"那你來挖花的時候有沒有到寺廟里去?"
"沒有,我不想去那里頭,我只在外面挖花,我是就看到了他,然後打招呼.他只是看著我轉身就走了,我再過去找他就沒了.我原來不想去找他的,只是覺得他好像看著我有什麼話要說似的,這才去看看."
秋無痕環顧四周,然而並沒有什麼異樣,于是擺手說道:"算了,不用去想了,咱們走."
一行人開始往回走,走沒多遠就來到了懸崖處,秋無痕對王小四說:"你走前面吧,你走得快."
王小四說道:"好啊,那我就得罪了.各位,我還真的趕時間,過了這懸崖我就一路快走,不等各位了,各位慢慢來."
秋無痕擺手說道:"你走你的,不用管我們."
王小四又陪了個笑,挑著一筐的花,還有倒頭背上的一筐花,便沿著懸崖的羊腸小路小心的往前走.這路雖然險要,但是只要不亂跑也不會往下摔著,而且這麼多年也沒聽過有誰從懸崖上掉下去過.實際上越是艱險的地方反而不容易出事,因為大家都非常留心,反而是那些陽光大道,策馬狂奔反而更容易出事.
王小四挑著花走了,秋無痕他們跟在後面,大家誰也不說話,都各自小心著腳下.秋無痕拉著妻子,妻子再拉著妹妹,而牛水缸則走到了後面.
正往前走,看見不遠處的王小四突然站住了.
他把肩膀上的花放了下來,又把背上那一筐花也取了下來放在地上.
忽然,他縱身一躍,跳下懸崖,頭朝下,就像一根木頭似的直直的往懸崖下墜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
蘇勁松和妹妹發出了尖叫,都捂著臉不敢再看.秋無痕則目瞪口呆,望著木頭一樣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向下墜落的王小四.
這山崖太高了,他居然在空中飛了好一會兒才墜落到崖底,能遠遠的看見他摔在一大片岩石之上,頓時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灘肉泥.
前面還有一些賣花的,也都看到了這一幕,都發出了驚叫.
秋無痕目瞪口呆,這太詭異了.
這王小四剛才跟自己說笑,說這一段懸崖他要加快速度,趕到城里去賣花,怎麼的突然就跳下懸崖自殺了?而且沒有任何症狀.
他剛才放下籮筐和背上的背著的框子,秋無痕以為他累了想歇一歇,沒想到放下之後二話不說直接跳下去了.
秋無痕看得很清楚,他絕對不是失足滑下去的,他是自己縱身跳下去的,而且是頭朝下,手還擺在了身體兩側,似乎想用腦袋去撞山崖下的石頭.
有人就在他眼皮底下自殺,還用這麼詭異的一種方式,這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是幻覺?
他回頭看,發現跟自己一起的幾個都在尖叫,包括令狐鼎,都是兩股顫栗,簌簌發抖,死死的拉著女兒,整個人都蹲在地上靠在岩石上,不敢往下看.其他人也都或者蹲或者靠在岩石壁上,嚇得尖叫不已.
費無旦更加誇張,直接嚇得趴在地上用手抱著頭嚎啕大哭,他嚇壞了.
而費無通是坐在地上的,也是用手抱著頭.
反而是春蠶和令狐芷,二人除了尖叫之外,居然還是站在原處探頭往下看.仔細辨認山崖之下摔得血肉模糊的人到底還是不是活著,當然哪里還可能活,早就摔成了一團肉泥.
這時跟在後面的一些挖花去賣的村民有人叫了起來:"王小四跳崖了,天哪,他不會是摔下去了吧?"
"是他自己跳的,我看得很清楚.他把花放下來,然後縱身一跳就跳下去了,不是摔下去的."
"對對,我也看見了,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王小四干嘛要跳崖?天吶,他家里的老母親那不得哭死,好在他還有個哥哥."
"還是趕緊去跟他哥說一聲吧,天哪,好可憐,摔得血肉模糊,都成肉餅了."
眼看著這些人在議論著,顯然跟王小四是一個村的,相互認識,秋無痕馬上招呼說道:"你們等等,我有話問你們."
他拍了拍令狐鼎,然後對妻子蘇勁松說道:"你們先往前走,走到對面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停著等我,我去問問清楚."
蘇勁松嚇得簌簌發抖,求助的望著丈夫說道:"你先帶我過去再來問吧,我害怕."
秋無痕想想也是,于是叫那幾個村民等著,忙說道:"我是衙門的刑名師爺,這件事我需要查個清楚,你們等我一下."
那些人趕緊連聲答應,退了回去,在懸崖小路的另一端等著.
秋無痕則拉著妻子他們慢慢往前走,令狐鼎也終于鼓起勇氣,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爬著.費無通和費無旦也跟著,就這樣爬過了這段懸崖.
反倒是春蠶和令狐芷不僅沒有爬,一邊走還一邊不時往下看.經過那一挑花的時候,他們還看看那小花有什麼異樣.
好在秋無痕提醒他們千萬不要碰任何東西,所以她們避開那籃小花.這山道能並行兩個人,雖然籮筐占據了一半的位置,但是從旁邊爬過去還是可以的.
于是他們一行人終于爬過了這段懸崖,到了對面的山路,這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等所有人都過來之後,秋無痕對他們說道:"你們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先查清楚."
蘇勁松拉著他的手說:"你別過去了,太可怕了,那個人一下就跳下去了,太危險了,你別過去,我求你了."
秋無痕見妻子嚇這個樣子,便握著她的手說:"那好,那我不過去了.我就這麼問,反正就是問幾個問題而已."
秋無痕便站在,便高聲對懸崖另外一頭還等著幾個挖花去賣的村民說道:"你們知不知道這王小四為什麼要自殺?他干嘛要跳下去?"
那幾個村民都一起搖頭,一個村民說道:"他不可能自殺呀,好好的干嘛要自殺?他老娘還說了,如果這花好賣,在賣上一段日子,湊夠錢了給他娶媳婦呢,他還等著好日子呢,怎麼可能就死了."
"對呀,他哥好吃懶做的,家里真的全靠他一個人,如果他死了,他老娘都要餓死."
"那也不能這麼說,主要是王小四太能干,他哥才依賴他.真要是沒人依賴了,那他還不得自己去解決."
秋無痕聽村民分析,王小四根本沒有任何自殺的理由.剛才才交談的整個過程來看,王小四也半點征兆都沒有,這就奇怪了,他為什麼會縱身跳下去?
春蠶忽然說道:"剛才這個村民王小四說他見到那邋遢和尚跟他打招呼,在那兒看著他,然後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就不見了.令狐先生不是說有個傳說,誰要見到這邋遢和尚說話,誰就會死嗎?他會不會是剛才見到了聾啞和尚說話,所以死了?"
旁邊另令狐芷馬上說道:"不可能,秋先生說他也見到了邋遢和尚說話了,秋先生怎麼就沒事?"
春蠶說道:"可能沒到時候吧."
便招來一串的呸呸的唾棄聲,都說她烏鴉嘴.
秋無痕卻心頭一凜,難道實際上自己已經死了?
他雖然不是迷信的人,但是他還是想找到那個邋遢和尚,或許會知道一些秘密.比如那些花怎麼就漫山遍野的開在葉積寺的旁邊?比如王小四為什麼會突然沒有任何征兆跳崖自殺?或許他可以給自己一個答案,哪怕是參考.
秋無痕馬上對令狐鼎和妻子蘇勁松他們說道:"你們呆這兒不要走,注意安全,我去去就回來."
"你到哪去?"
蘇勁松緊張的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放心吧,我去找邋遢和尚,我總覺得這事太過詭異.既然剛才王小四說看見過他,他應該就在附近,我再去找找.這個人非常神秘,或許他知道一些東西."
一聽說丈夫要去查案,蘇勁松便知道利害關系.于是便放開手指說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秋無痕答應,這時那條通過懸崖的路已經沒有人走了,兩邊都有人在那緊張的望向下面.
下面摔得血肉模糊的那具尸體雖然離得很遠,看不太清楚,但是那觸目驚心的一點紅還是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
秋無痕小心的沿著山壁的路走了回去,對面的人趕緊閃開.他急沖沖的往葉積寺走去.
春蠶沒心沒肺的趴在懸崖邊瞧著回頭說道:"你們說這人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摔成肉餅一般,到下面去看會不會更嚇人?有沒有下山的路?"
令狐芷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說:"你還拿當熱鬧瞧,人都死了."
"就是因為死了才去看看,他也沒死就把他救了."
"你這是什麼邏輯?哎呀,有人過來了."
只見幾個背著滿滿一筐花的村民沿著山邊的小路往這邊走,他們顯然決定壓制住心頭的恐懼,還是做生意要緊.于是一個個從山道便過來了.
令狐芷他們緊張的望著.但是這些人都很平安順利的通過了這條懸崖上的路,然後也不看熱鬧,背著那些花沿著路往城里去了.
那邊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這才走來一個花農.
這人也是背了一筐滿滿的白色的花,手里拿著一把鋤頭,他走到山道中間一塊突出的石頭下面時突然站住了.
這塊石頭有磨盤大小,跟人的腰部那麼高的位置,稍稍突出一點在岩石上,所以經過這里的時候要稍微側一下身才能過去.它的上下前後都是泥土,唯獨這塊石頭突出來,就像一個怪物突出的眼珠子.
花農走到這塊岩石的時候突然站住了,麻利的取下了背上的那一筐花放倒了岩石之上,拿著鋤頭開始在那塊岩石下方挖掘.
令狐鼎嚇了一跳,急忙說道:"你干嘛?"
那花農充耳不聞,挖得反倒越來越快了.很快的便把下面掏空了,挖了一個大窟窿出來.
他從背著的裝花的背簍里又取了另一把鋤頭,直接支撐在了那塊巨石之上.然後蹲下身接著挖,把挖出來的土便推到山崖下去,窟窿越挖越深.
最後,他把整塊石頭的下方都基本掏空了.
兩邊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干啥,都很驚訝.那邊又來了好幾個背著花的花農,由于他堵住了路,都不敢過去.因為他行為怪異,不知道他在干啥.
令狐鼎又大聲的喝問,他還是不聽.費無旦下意識的往後退,退到了春蠶的身後,春蠶白了他一眼說:"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我總覺得不對勁,他在干嘛呀?"
"也許他認為那塊石頭太突,老是容易擋住來來去去的人,想把它挖掉吧."
"可是他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
"是呀,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把下面掏空了,那塊巨大的岩石掉下來,非把人炸成肉餅不可.而他就是蹲在那兒,這樣在下面的那塊岩石目前沒塌下來,很大的可能是他那根鋤頭做支撐了,否則早就塌下來.而他這樣蹲著,那岩石只要往下一落,他鐵定被壓得扁扁的."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令人更加驚訝的事情出現了.
花農居然一彎腰鑽到了岩石下面,平整躺在那兒,面朝上,隨後他拿著手里的鋤頭,狠狠一下砸在支撐的鋤頭上.
鋤頭飛出,他身上的那塊巨石轟然倒下,他的一雙腳還露在外頭,砰的一聲,隨即鮮血迸濺,雙腳就軟了下來,再也不動了.
可怕的一幕讓兩邊的人都發出來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