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秋無痕又在瓊州府呆了十天,這十天他認真給當地的郎中們講解了關于藥葫蘆所給他找出的有關瘴癘之症的全部資料,也相當于自己也好好的學習了一遍,四月初的時候,秋無痕決定真的要走了.
這一日,照例在邱冉家吃了晚飯,他和邱冉出了門,每天晚上,邱冉都這樣在飯後陪著他到處走一走,除非那一天他喝醉了,否則就是風雨無阻.
"大哥,我早上過來找你的時候,看你在收拾東西,你是要走了嗎?"
如今,邱冉也已經把這個吳的姓氏給去掉,直接叫秋無痕大哥,而且秋無痕可以看出,邱冉對自己也越發的尊重.
"我出門的時候,你大嫂已經有孕,我答應她一定會趕回去陪著她."
"女人生孩子,和你有什麼相干?我阿娘生了我們兄弟姐妹十個,我阿爹都不在身邊.又不是男人幫忙,她們才可以將孩子生出來,你回去又有什麼用呢?"
跟著秋無痕這麼多天,邱冉的漢語也好了許多,也可以一口氣說很多的話,而不像一開始還要想上一想.
秋無痕笑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等你以後有了喜歡的女人就知道了."
邱冉呵呵兩聲,不以為然道:"我阿爹說我以後是我們家十個孩子里最後出息的一個,然後就是我的大哥."
秋無痕知道邱冉的大哥,現在在縣里的衙門做衙役,雖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衙役,但是在寨子里的人也是十分的羨慕.
秋無痕看了一眼比自己都還要高一些的少年,道:"那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和你大哥一樣去縣里當一個衙役?"
最初在島上見到邱冉的時候,秋無痕以為這個孩子有一身功夫,而且穿著一身的黑衣,像是夜行衣,便以為這個孩子一定不簡單,但是後來到了寨子以後才發現這個寨子上很多的男子,甚至是絕大多數的男子都是一身的黑衣,秋無痕便不明白,這麼熱的地方,為什麼還要穿這麼吸熱的顏色,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耐髒,當邱冉告訴秋無痕的時候,秋無痕真的是哭笑不得.
可是後來秋無痕帶著邱冉去縣里買了一些輕薄的灰色或是女子可以穿的青色藍色等讓縣里的裁縫鋪子給他們家里每個人做了一件衣裳穿,果真邱冉一家人最初十分的好奇,尤其是孩子們,這里的女孩子並不穿顏色鮮亮的衣裳,說是招蚊蟲.
于是秋無痕便采了一些藥草,制作了一些可以防止蚊蟲的藥丸,讓邱冉的大一些的妹妹們縫制了荷包,將藥丸放在荷包里讓孩子們帶著,這樣一來,孩子既可以穿他們都喜歡的顏色,也不怕蚊蟲叮咬,讓寨子里的人十分羨慕,可惜,秋無痕自己也沒有多余的銀錢,想著還要留一些路上用,只得假裝看不見寨子里別的孩子們望著自己可憐兮兮的目光.
聽見秋無痕問自己,邱冉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想,我想跟著大哥去長長見識,想跟著大哥學本事,大哥什麼都會,讓我很是羨慕."說完,誠懇的看著秋無痕.
秋無痕長歎一聲,道:"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啊,你才認識我多長時間?你就趕跟著我走?你也說了你是你阿爹的驕傲和希望,你走了,你阿爹會傷心的."
誰料,邱冉以為秋無痕是拒絕了自己,一下子急了,跪在秋無痕的面前,秋無痕驚了一下,他知道這個寨子里的男人大男子主義十分的嚴重,在他們的眼里,除了天地神明和爹娘,就算是皇帝他們不想跪,那也是可以甯死不從的.
"別著急,趕緊起來說話,讓寨子里的人看見,你以後可不能在寨子里呆著了,會讓人笑話的."
邱冉卻是有著自己的固執和堅持,他梗著脖子,一臉的不服輸的樣子,道:"大哥,你是嫌棄我沒有讀過書,還是嫌棄我笨?"
這個時候,天氣已經開始涼爽,吃過飯的人們也很快都要出來納涼了,看來邱冉是真的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秋無痕給自己一個答複.
秋無痕不想讓這個少年難堪,畢竟自己也是男人,知道若是讓寨子上人看見了他跪在自己的面前,讓人見了去,以後別說在這里寨子里立足,怕是想找個好的姑娘成親都是不易了.
"你先起來,起來我便告訴你."
"大哥,莫要哄我,我如今是不怕了,都已經跪在了這里,還怕別人的眼睛看不成?"
秋無痕低歎一聲,只得蹲下身來,這樣別人只要不仔細看,還以為他們兩個都是蹲著身子在說話.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你一點兒都不笨,你阿爹說的沒有錯,你就是這個家里最好最聰明的孩子,你雖然沒有讀過書,但那也不是你的錯,是條件限制,不能怪你."
"既然我的好的,那你為何不帶我走?"邱冉道.
秋無痕見孩子的眼中有光,在即便暗下來的夜色中仿佛是螢火蟲一般,讓人看見了希望.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是做什麼的,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跟著我走,你家人不擔心?"
"可是我阿爹說,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我阿爹說你是好人,你的眼中就可以看出來."
秋無痕心里苦笑,我若是告訴你我是錦衣衛指揮使,你還會以為我是好人嗎?
又聽邱冉道:"而且你總說你是壞人,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我們豈不是正好是最好的師徒嗎?"
師徒?
秋無痕突然想起了牛光遠,那個看著憨憨傻傻,實則十分忠誠聰慧的孩子,連蘇老夫人都說那個孩子是個讀書的料,如果真的是,那麼自己就不能將那個孩子永遠的留在自己的身邊,而且自己也一直想找一個和自己學醫的徒弟,錢金芝算是一個,但是遇到男科的時候,畢竟錢金芝是古代的女子,而且還為出閣,很多時候不太方便,想到這里,秋無痕心里有了算計.
"你是想拜我為師?"
"是的,我想跟著師父學習醫術."
"可是我要去北邊,天南地北的,你要是……"
突然身後有聲音說道:"吳先生,你就收下我的兒子吧."
秋無痕回頭一看,只見邱老爹已經從竹樓下下來,走到他們的身邊.
"我相信吳先生,我也相信邱冉可以好好跟著先生學習,我們一輩子除了去過縣城,再沒有去過別的地方,這一次若不是先生救了我的邱冉和他的娘,那麼我簡直不能想象這個家該怎麼辦?"說到這里,邱冉終于在秋無痕的堅持下站了起來,因為秋無痕自己的腿也已經蹲的麻木了.
"大哥,你就收下我,我已經和阿爹和阿娘都說了,您就是去到天邊,我也是要跟著的,我還年輕,我有一身的功夫可以保護先生回到自己的家鄉,我可以吃苦,不怕吃苦,只要大哥願意教我學習本事."
邱冉顯得十分的有誠意,再看邱老爹也是一臉的誠懇,秋無痕道:"學醫首先就要學習讀書寫字,我有很多的學生,他們都很厲害,你怕嗎?"
秋無痕見邱冉的喉頭動了動,又見他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後對自己的父親說道:"阿爹,等我學好了,就回來,可能要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但是我一定會回來的."
邱老爹哽咽,他們都是懂道理的人,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是用漢語,為了就是不讓一旁的秋無痕尷尬,秋無痕想著這一家的人都是很好的人.
"好吧,既然你執意要跟著我走,那以後就喊我先生吧,我的學生都這麼喊我."
邱冉見秋無痕終于松口,頓時眉開眼笑,趕緊跪下磕頭,這一次,秋無痕沒有阻攔,他知道拜師禮是必須要的,便對邱老爹說:"勞煩老爹去給我端一碗酒過來,讓他拜師."
邱老爹點頭,正要離開,又聽秋無痕說道:"明天我們就離開,還請趕緊給邱冉准備一些衣服和干糧."
"都已經准備好了."
秋無痕愕然,見邱老爹已經轉身上了竹樓,再看邱冉一臉的狡黠微笑,便笑嗔道:"你們倒是想著我一定會答應的吧?"
邱冉跪著說道:"早上我就告訴了阿爹看見你收拾東西,大概是要走了,阿爹說既然我執意要跟著你走,那麼就要准備起來,先生請放心,我們都准備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出發了."
"那我給家中寫一封信,你有可以相信的人將信送出去嗎?"
邱冉道:"明天我們出發的時候,去一趟衙門,將信交給我的大哥,他自然會找到人將信送到先生的家中."
"如今你已經是我的徒弟了,為何你還是三緘其口什麼都不問我呢?"
"我阿爹說,我可以聰明,但是我必須要讓先生信任我,不該問的,一定不能問,但是我可以去猜."
秋無痕笑了,道:"哦?那你猜到什麼呢?"
正在這時,邱老爹端著酒過來,將手中的酒遞給自己的兒子,道:"拜師吧,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