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門徒之絕唱 第二十四節 請你給她幸福

“混蛋!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麼?”皮炎一把推開黑武士,滿臉緊張。

“我……我什麼都沒做!”黑武士的嗓音嘶啞難聽,話語中也透著幾分緊張。

“你?”皮炎反應過來,這人不是魏小五,是曾經在窩夷國救過自己的黑衣人!她霍然起身,一下子彈出老遠,腦中飛快的回想著當日宿舍啟蒙教育的內容。

書到用時方恨少。當日黃色笑話一項她算是過關了,但自己真要發生點什麼她就迷糊了。她現在越是拼命回憶自己所學的“那方面”知識,反而越是不能確定,心里便越發七上八下。正在惶惑焦急之中,一抬頭看到對面的黑衣人不言不語的緊盯著她,她的臉就更紅了,結結巴巴道:“你,你……看什麼看……我還沒問你呢,你,你怎麼在這里?那個混蛋魏小五呢?”

想到那個給她下春藥的混蛋,她總算說話通暢了些,當下把那混蛋罵了個體無完膚。

等她消氣後,目光重新聚焦到黑衣人身上,她極不好意思的問道:“那,那個……我們,我們真的沒發生什麼?”

“嗯。”

“你保證?”

“我保證。”

“你發誓!”

“我發誓!”

“呼……”皮炎總算松了口氣。黑武士依舊聲音沙啞,但他話中的肯定意味卻讓皮炎十分心安。說到底,皮炎的內心還是沒來由的信任著這個不知來曆之人的。

安置了恢複神志卻仍然頭暈眼花的巨龍,皮炎輕聲對黑衣人說了聲“謝謝”。見對方不哼不哈,她急急道:“上次你救了我,我都沒好好感謝你。這次,又是你救了我吧?真的很謝謝你……”

“那個混蛋的行為太過下作,我看不過去。他中了我的毒,現在八成沒命了。”黑衣人開口道,“不過,我來這里是要教訓他,你別以為我是想要救你。”

皮炎聽對方的口氣轉為冷淡,倒也不以為意,絮絮叨叨道:“你叫黑武士吧?我聽越加說,是你救了他呢!就憑這個我得再次謝謝你啦!對了,你是複活島的人嗎?那你是亡靈法師麼?”

黑衣人不吭聲,皮炎摸摸頭,低聲說:“你放心,我不會對複活島的人或是亡靈法師有偏見的。我……我有個極要好的朋友就是亡靈法師!那個……你,你聽說過他的名字嗎?他,他叫哈羅因……”


生澀的念出心底思戀已久的名字,皮炎只覺眼睛鼻子都發起酸來。她努力撐大眼睛,吸著鼻子,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兩顆晶瑩的淚珠沿著面頰疾滾而下,撲簌簌的落了滿是灰塵的地上,悄無聲息。

皮炎止了話語,扭過頭去,顯是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的失態。黑武士早已注意到皮炎通紅的眼睛和露珠般的眼淚,他突然有種沖動,想要伸手幫她拭淚。但他的手指只微微一動,馬上就生生忍住。兩個人一時滯住了,只能呆坐于地,相顧無言。

……

就在兩人靜默不語的時候,在萊蕪國,達芙妮城郊,地坑的另一方位,一場激烈的戰斗已經持續很久。

對戰的雙方人數十分不均衡——一邊是大群配合熟練的武士和施法快速狠辣的魔法師,一邊是孤零零的骨頭架子一個。

顯而易見,金篤等人的運氣並不比皮炎好。他們雖然沒中魏小五的“夢令”,卻是極倒黴的遇上了巫妖。

這次到來的巫妖是武力強大、脾氣超臭的逆天唯我。在一片魔法光芒的閃爍中,他那已經修補好的金燦燦戰甲格外耀眼奪目。他之所以會突然出現在達芙妮城的周圍,是因為那個腦子短路的西德尼竟然真的跑去向巫妖王薇薇安求情,讓她從弑神家族的黑名單里撤下越加的名字。得知西德尼放跑魔音使一行人的薇薇安大為光火,立刻派遣逆天唯我前來,勢必要將魔音使消滅。

那位逆天大人來到地坑時,皮炎三人剛剛進入地底世界的魔法傳送陣,金篤那組人便和巫妖迎頭撞上。兩方人馬二話不說,見面就開打。巫妖的實力強橫,冰系攻擊魔法和亡靈系輔助魔法一起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好在另一方人多勢眾,幫手來得也快,很快就扭轉了不利局面。金篤的魔法和煉金術武器一起上,還有巨蟒魔寵確保己方的防毒能力。花花和小水的光明系魔法給巫妖帶來最大的威脅。豬豬的魔法植物難纏得緊,總是限制巫妖的行動。毛毛球一邊拼命施法,一邊逼迫著暗影拿出昔日神族寵獸的真本事來。而心系寶貝女兒安全的普拉客也及時趕到,指揮著他的傀儡人部隊不要命般的大肆圍攻。還有個傷勢剛愈,前來尋找徒弟卻碰上巫妖的撒魯。他豐富的戰斗經驗和高超的武技、魔法水平都讓巫妖倍感壓力。畢竟,他的等級是現存魔法師的最高階。

逆天唯我在巫妖中一向以攻擊凌厲著稱。他本以為自己會很快結束戰斗,沒想到對方人數眾多,實力不俗,竟是和他旗鼓相當的斗了許久。尤其是對方擁有兩頭超階上古魔獸,還來了一個大魔法師和一個頂級煉金術士作幫手,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事情。時間拖得越久,他就越發煩躁不耐。逆天的性子急,見戰斗久久不能結束,他便想使出殺手锏來。

用禁咒解決他們!逆天心里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不遠處又奔了一個蒙面人來,不打招呼就加入了戰團。更叫逆天大跌眼鏡的是,這個新來的家伙竟然搶了先機,一出手就是光明系禁咒!

逆天唯我曾經在小胖的光明系禁咒下吃過苦頭,此時見對手施放出同樣的魔法,心頭便有些打鼓。雖說他只要命匣不失,那禁咒最多也只是給他帶來肉體損傷,不會觸及根本。但最懼怕光明魔法的巫妖體質和萬年前曾是光明神信徒的身份令他一見光明禁咒就萌生退意。反正此時魔音使不在此處——他說服著自己——我便先退了吧!

白光一閃,巫妖帶著滿目焦黑、繚繚生煙的戰甲消失了。戰得有些脫力的一眾人紛紛坐倒在地,那位立下大功的陌生人卻是不見了蹤影。

“剛才那是光明系禁咒?”花花疑惑的問小水,“你確定?”

得到魔寵肯定的頷首後,花花把目光投向同伴:“那人,不會是門徒吧?”

“會使用光明系禁咒,莫名其妙跑來同巫妖戰斗,完事後一聲不吭就跑掉……綜合以上種種情況,那人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可能性是門徒!”豬豬振振有辭的說完,突然語氣一轉,“可是,門徒不是要保護皮炎的安全嗎?啥時候我們也成了受保護的對象了?”


“或許他不知道皮炎不在我們之中呢!”毛毛球懶懶道,“管他呢,他願意來幫我們,就讓他來好了!反正我們以後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放過他!”

“可我一想到自己接受了門徒的幫助就滿心不舒服,像吃了個蒼蠅似的惡心!”豬豬撓撓腦袋,“以前那個死胖子可是對我們見死不救,根本是只管皮炎一人的死活!剛才那個人若是門徒,也不該來幫我們才對!難道我們之中還有誰是門徒著緊的對象?真是好奇怪啊!”

“別多想啦!”毛毛球安慰著她,“我們先聯系一下皮炎他們吧!剛才戰斗的時候我沒來得及撥風界盒……”

等到花花面色大變的通知其他人——皮炎等人聯絡不上時,眾人剛剛松弛下來的心又繃緊了。眼巴巴等著和徒弟重逢的撒魯最是焦急。他在窩夷國身負重傷,後來被黑武士所救,傷好後循著皮炎的行蹤而來,卻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失了徒弟的蹤跡。越想越不甘的他不顧其他人的勸阻,獨自出發去尋找皮炎等人的下落。而其他人則不得不原地休養,等恢複氣力後再開始搜尋。

而在不遠處的山丘之上,那個因為施放禁咒而手腳皆軟的人也得到了消息。這位光明神的第三門徒遠道而來,第一仗就遇上巫妖,原本心氣極高的他此時也謹慎起來。想了想,他的身形一閃,離開了地坑區域。情況有些詭異,魔音使莫名其妙失了蹤,他要趕回去向主人通報。

于是,半日之內,原本都已到達萊蕪境內的三大門徒便只剩下一個——那位一直隱藏住自己真實面目的首徒。

……

在地底世界,冷場許久以後,皮炎終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黑武士一起出了城牆。她想要去尋找失落在地底世界里的越加和宋槐,卻聽見遠遠傳來大聲的呼喊——“皮炎!”

“是宋槐!”皮炎驚喜的叫著,“啊,越加也在!太好了!”

黑武士抬頭望望,見兩個人朝這邊奔了過來,他便止住了前進的步子。看到皮炎和那兩人聚到一處,開始述說這地下城的情況,黑武士垂頭不語,身影寥落。

越加很快注意到黑武士的存在,幾步趕過來感激他上次的救命之恩。看著他暖暖的笑容,黑武士的心中越發淒涼——自己,終究是個見不得人的家伙。那些溫暖的、親切的臉龐,令人懷念的表情,都只能被自己排除在心房之外,無奈的漠視掉。

四人寒暄片刻,便往地下城中心走去。一路上,皮炎對黑武士的出身來曆旁敲側擊,對方卻總是不願吱聲,她只得悻悻放棄了。宋槐走在幾人身後,雙眼死死盯著黑武士高大的背影,面色怪異,一言不發。

到了城中的那座太陽神廟,皮炎和越加進殿搜尋,另外兩人留在外頭。黑武士本就不想和這三人同行,特意留在廟外想要不告而別。他沒想到宋槐也硬是留在廟外,還神情古怪的擠過來,一屁股坐到他的身邊。

“我很高興見到你……”宋槐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是真心的高興。”

“什麼?”黑武士不著痕跡的挪開一步,似乎不想和宋槐靠得太近。


“你知道,我是學機械煉金術的。”宋槐自顧自的說道,“我從小就最喜歡研究機械動物和機械人,總是夢想有一天能用煉金術造出和真人相同的機械人來。為了這個目的,我日日鑽研人類的身體構造和姿態動作,想要讓自己的作品更加逼真。到了後來,我竟多出一項本事來,那就是通過一個人的習慣動作來分辨他的身份。今天我看到你,突然發覺,原來我的這項本事還挺有用的。”

黑武士抬起頭來,漠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宋槐捏緊拳頭,飛快的一口氣說下去,“關于我的這項本事……舉個例子,皮炎吃飯時總是虎虎生風,但有段時間她學得淑婉嫻靜,和平常的吃飯姿勢大不相同。可她即使換了裝扮,改了吃相,我還是能辨識出她。因為她的右臂在吃飯時有個平舉外側的習慣姿勢,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我對于這些最細小的人體姿勢總是不自覺的上心,就像是我在研究機械人的行為方式一般。而你……你的走路方式很特殊。你知道嗎,每個人的走路方式都是不同的。你曾經是我重點觀察的對象,我非常熟悉你的一舉一動。只要看到你走路時左腳略帶拖遝右腳卻稍有微跳的姿勢,我就認出你了!不錯,你的身形變了,變得更高更壯;你的聲音變了,變得嘶啞無力;你的性格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你甚至連靈魂和精神波動都變得不同了!但是我還是認得出你的走路方式!你還不承認?你這個混蛋!害得大家那麼傷心!你為什麼不告訴皮炎……”

宋槐的話沒能說完,他的脖子已經被緊緊扼住了。黑武士的使力那麼大,勒得宋槐直翻白眼,完全透不過氣來。

“你很令人討厭!”黑武士冷冷道,“想死的話就繼續胡說吧!”

“為什麼……”宋槐察覺到對方不像開玩笑,不由得拼命掙紮起來,“你,你……”

“嘩啦”一聲,宋槐在企圖擺脫對方鉗制的性急動作之下,撕下了一小塊黑武士手腕處的布料。當他瞥見那隱藏在黑色手套下的慘白手骨,腦中一個激靈,猛然明悟過來。

“原來是這樣……”宋槐死死瞪著對方,“我知道原因了。”

黑武士把宋槐狠狠甩到地上,怒道:“那你就不要多問,也不要多話了!”

宋槐沉默。過了許久,他微微一點頭,算是應下了對方的要求。

黑武士轉身就走。臨走時,他想了想,硬梆梆丟下一句話:“別當我不知道你的心事!你這個軟蛋!”

宋槐渾身一震,卻聽對方緩了緩,突然軟下口氣低聲道:“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她,她就拜托你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以後要好好照顧她,一定要讓她幸福……你,別把自己最重要之人的未來寄托在那個姓張的家伙身上,他靠不住!”

宋槐訝然,看著對方越走越遠,背影里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味道,心中不由得百感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