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陸家兵



夏日的東方,早早現出了魚肚白,天高云淡,晴空萬里.

海風小了許多,浪也平靜了.

海燕和海鷗們影影綽綽低飛盤旋著,叫聲凌亂,或許也是陸畔的心亂.

在遼東半島的最南端,在這座名為鐵山島的小島岸邊,已經集合了整個帝國北端沿海所有的戰船,漁船,帆板,快艇,甚至小舟.

借著黎明的晨曦一眼望去,黑壓壓鋪滿了整片海灘海岸.

而身後,則是萬余名整裝待發的士兵.

這一萬多人,正是陸畔這大半年來以神機營為主要班底,精心特訓的兩棲登陸部隊.

五艘裝備精良武裝到牙齒的戰船,已經提前起航.

上面配有陸畔傾注全部心血,朝廷傾注不少財力的銅制大炮,同時還載有經驗豐富的弓弩手.

這些人的任務是負責巡航護航,掃平海峽上一切可能存在的魯王水軍力量.

如果遇到出海打漁的漁船,為了不走漏風聲,也一律扣押,待到渡海成功之後再放掉.

隨後出發的第一批船只,他們的目標是,魯地半島長山島鏈最北端的島嶼--北隍城島.

第一船將士登島以後,迅速安營紮寨,既作為橋頭堡,又作為中轉站.

後續船只繼續向南航行,依次占領群島的其它島嶼:

南隍城島--小欽島--大欽島--砣磯島--大竹島.

而陸畔的旗艦,則直接進抵到整個島鏈的主島,長山島.

長山島的對面,就是此次登陸作戰的最終目的地:登州府衙所在地.

從鐵山島到北隍城島,這22里水路最為關鍵.

所以陸畔派出最精銳的戰船打頭陣,全力搶灘.

一旦得手,後面的攻勢就可以順利展開.

陸畔沉吟一聲,最後看了一眼近幾日觀測到的漲潮時間表,將手中的海圖收好,必須抓緊時間了.

喊來傳令兵,立即用小旗向海灘上的各營將士打旗語傳令:

登船!

無數的士兵登上駁船,運到深水處,順著網繩爬上高聳的戰船.

無數士兵推著竹筏小艇,大家一齊沖向波濤洶湧的渤海.

一時間,海面上千舟競進,百舸爭流.

因為逆著海風,所以見不到一片帆.

所有的船只都需要靠人力劃行向前.

仿佛是端午節的超巨型龍舟大賽,大小各異的數百艘艦船爭前恐後向南駛去.

船頭的舵手敲著鼓點:

"咚--咚--咚--劃!"

"咚--咚--咚--劃!"

口號響亮,動作整齊劃一.

大海的上空回蕩著各種吶喊聲,號子聲.

兩側,無數的給養船也紛紛出動.

有裝滿大列巴的運糧船;有罩著油布的火器船;有運送騎兵的馬匹船;有堆滿盔甲刀劍的軍械;,還有負責收容落水士兵的救援船.


當然,更多的是裝滿年輕士兵的運兵船.

任公信的三子任子浩端坐在某只船的一角,任風浪撲進船艙,濺落到自己的頭上,身上,臉上,嘴里,咸咸的,澀澀的.

運兵船晃得厲害,像葉子,像烈馬.

任子浩緊緊抓住船槳,一刻不停地機械地劃著,每過半個時辰換另一隊士兵繼續劃.

即使時值盛夏,也能讓人不住地磕打著牙齒,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一張嘴,海水又進來了.

陸畔站在主桅杆上的觀察籃中遠眺,一邊為自己這陣容龐大的渡海部隊感動激動和驕傲,一邊緊張地盯著前方海面.

打頭艦只已經配備了宋胖丫獨創的竄天五色焰火,一旦遭遇敵情立即點燃示警,後續的船只就會立即重新編隊,進入作戰狀態.

天已大亮,太陽爬上頭頂,陽光越來越毒.

順子爬上來叫陸畔下來進船艙避避酷暑,主子你都曬黑啦,跟黑碳似的,陸畔沒搭理他,繼續觀察海面.

順子擰不過主子,只好悻悻自個進了船艙,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可要好好保護自個這張小臉,他還沒成家呢.

從上船後,快兩個時辰過去了.

耿良率的第一隊登陸舟,想必已經占領北隍城島.

海上的號子聲也由強轉弱,士兵們喊啞了嗓子,喘著粗氣繼續劃動著木槳.

只剩下運馬船上那些遇水而驚的戰馬,發出的此起彼伏的嘶嘶啾啾之聲.

陸畔被頭頂的烈日曬得有些眩暈,拿出水囊想喝口水潤潤嗓子,閉目一霎養養神,突然撲的一聲--

一條火焰,騰空而起!

怎麼了,是發現敵船了嗎?陸畔心里一驚.

此時,順子急促而淒厲的喊聲從船的尾舷傳來:

"艾瑪,不好啦,少爺,茯苓姑娘掉到海里啦!"

胖丫?不可能!

她怎麼會混到他的船上,學花木蘭女扮男裝嗎?

不可能,不會的,她要是敢如此膽大,他就將她就地……

能就地干什麼啊?

什麼也干不了.

一時間,陸畔在心里竟找不到教訓宋胖丫的方式,只會不停勸自己,不能,她找不到這麼遠來!

陸畔心跳的不行,他抓住繩梯三步並作兩步跳了下來.

晃晃蕩蕩的船體讓他跌倒,他手腳並用再次踉蹌爬起身,繼續往船尾跑.

不會有事的,陸畔在心里告訴自己:

他的旗艦每個人腰間都縛了葫蘆,沒有大的風浪是沉不下去的,而且救援船就在後面……渾蛋胖丫,她搞不好真來了!

陸畔徹底慌了,因為他已經遠遠望見海面上漂浮著宋茯苓那小碎花的衣影了……

怎麼會?穿這身怎麼可能混上船!!!

淹死了嗎?胖丫啊,是淹死了嗎?

來不及想許多,陸畔一個縱身跳起來,躍過船舷,向天空,向大海,向著那越飄越遠的小碎花飛去.

……

天還沒有大亮.

陸畔坐起身,慢慢緩出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

真見鬼,這幾日,怎麼總是夢見那胖丫各種死.


是的,剛才那些鏡頭都是在做夢.

實際上,此時已是登陸後的第五日,也早就離開了那片難渡的汪洋大海.

並且,在登陸後,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順利.

那一日,才登岸的那一日,他率主力軍登上長島,打算歇息半日後在傍晚借著夕陽強襲登州府,占領蓬萊.

哪曾想,魯王早就把大部分可用之兵都抽調到云崖關幫助吳王守關,整個半島地區兵力薄弱,大部分府郡縣鄉都只由地方團練守備,不堪一擊.

沒等打呢,只看到一片片"陸家軍旗",這里的登州府尹就頗有自知自明,為保項上人頭,親自帶著官印登上長島,投誠歸順.

表示要全力配合朝廷的官軍南征平叛,今日正式拋棄偽職,全府易幟.

順便還給帶了許多海參鮑魚海膽蝦夷扇貝等海鮮土產,備以美酒,名曰勞軍.

于是,陸畔帶著陸家軍,兵不血刃就攻入蓬萊.

後面的登陸船只,尚未全部抵達,陸畔又親率精兵一千,裝備齊各種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幾十里外的黃縣.

繼續連夜行軍,沿著海岸線直達萊州府駐地,掖縣.

一路只遇零星抵抗,無需贅言,反正通通是見到他就跪地交官印,一副早就想和朝廷共同平叛的架勢.

要說這里唯一的插曲,就是一些士兵在吃了登州府尹送的海鮮後,腹瀉不止.包括陸畔.

陸畔疑是那厮下毒,正要抓來嚴審,歸順的師爺道出真相:

海物性冷,將軍大軍又甫從北地而來,連日征戰,甚為勞苦,再加上水土不服,吃多了……自然要拉.

怎麼治呢?趕緊的,不能再拉了.

師爺:不是還送了你們當地自釀的酒了嘛,那都是配套的,喝掉喝掉,解濕解膩,不日即可止瀉.酒到病除.

這個插曲給陸家軍眾人氣的,他們就不配改善伙食了是吧?

還是吃大列巴吧.

話說,這是誰做的口糧?難吃極了.

陸畔聽說連眾將領都抱怨過列巴除了扛餓,一無是處,往後見到磚頭搞不好都會吐,抱怨能將糧食做這麼難吃也是個人才,他每每聽到,都會微微一笑.

不知這場仗打贏後,過後會有多少兵勇齊齊念叨大列巴,罵碎花胖丫.

回憶到這,再睡不著了.

這幾日,陸畔天天都是被這樣的夢境攪合醒,索性拿出輿圖繼續研究.

下一站,他要攻打昌邑,向西進入青州府.

拿下昌邑,魯王的老巢,濟南府,就近在咫尺了.

而魯王生性謹慎,後院起火一定要調兵南救的.

如此一來,云崖關那邊的阻力驟減,破關就指日可待了.

這時的陸畔,在宋福生帶著兩千多人送糧隊伍行進一半時,渴望勢如破竹長驅直入,渴望平定魯東收複華北,渴望為父親為姐夫報仇.

更是極其渴望或在京師,或于中原,與吳王這個狗賊決一死戰,國恨家仇,一朝得雪!

但是呢,事情呢,不會一直順利的.

一隊看不到盡頭的魯軍,已經從南方的即墨出發,幽靈一般直插陸畔的身後.

危險,已經不知不覺向小將軍襲來.

另一面,齊王也已派兵,打算助魯王,前後夾擊,圍困陸家軍.

徹底將"陸家軍"這個名號,從人世間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