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對他 改觀



宋福生夾起一筷子豆角五花肉塞嘴里,又用辣椒蘸了下醬,咔嚓就是一口,辣的立即就冒汗了.

吃的就是這辣酥酥的勁兒.

"那小子,厲害,有兩筆刷子.

管那麼些人,我就沒看見過他嗷嗷扯嗓門訓過誰.

人家一皺眉,下面就鳥悄的.

哪像你爹我,哎呦我天,這一路,嗓子都要喊啞了."

坐家炕頭了,能多嘮嘮,不像進空間那時候,說兩句就得走.

宋福生就邊吃邊講,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講他們才到的時候,陸畔光個膀子,正要下河摸魚.

而那時身上,手,腳,早就泡囊了,離近一看,一層層起皮.

身上也是.

不知是曬的,還是進海里時間太久的原因,要麼就是身體里缺東西,一塊白,一塊黑,黑的地方就是好的皮膚,白的地方就是起皮了,才揭下皮沒多久.

"姑父,你說的是小將軍哥哥嗎?"錢米壽眼圈當即就紅了.

宋福生一愣,忘了這小孩了:"吃完去學堂吧,聽話."

"你們是又要背著我說話嗎?我想聽,我不哭,我也不吱聲,以後別背著我了,"米壽一吸鼻子,"姑父,不信你接著說."指定不會哭,他要堅強.

錢佩英瞪了眼宋福生.

宋福生倒是眼神閃了下,笑呵呵摸了把米壽腦瓜說:

"沒事兒,確實該聽啦,要六歲了,這叫聽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看見沒有,米壽?通過這個事,告訴了你什麼呢,將軍哥哥厲害吧,可他的厲害不是白來的,遭的罪也比旁人多.

要命的事啊,上戰場.

一刀一劍,是他一年一年,每一日天蒙蒙亮就要出去練,從你這麼大,一直練到十八,練出來的."

接下來宋福生更是拿陸畔當模板.

既能讓妻女知曉他在那面什麼樣,感受的都是什麼,又能起到教育米壽這臭小子的目的.

因為昨兒,往大地走的時候,宋福生有問過米壽學習情況,這不是尋思是真正的秀才教了嘛.

任族長當時還說呢,你家米壽極聰慧,但也壞在這聰慧上,他學的快,就不用心.要是能用心,米壽將來一定會了不得.

以前,女兒也這麼評價過弟弟.

你說,打罵吧,就這一根苗,給苗打蔫吧了,去哪弄新苗,再說沒到那程度.

訓娃吧,米壽就讓你考,一考全會,一點兒招沒有.

人家用硬實力證明三心二意不算事.

所以趁此機會,宋福生就講陸畔的優點.

"那小子心細.一個是我這腳,"本想說,你們娘倆不是見到了啦?腳底板全是線那次,瞅了眼米壽憋了回去,"我這腳上的泡,就是他用線給挑開的."

"啊?"錢佩英不知道這事.

其實當時宋福生也不知道,以為是隨軍的醫官干的.

陸畔的親衛們嘴很嚴.

是順子過了兩天無意中提到的,告訴宋福生:"少爺給您洗過腳,少爺還給您挑過泡."

宋茯苓聽聞此事,喝粥的動作一頓,頓完接著喝粥.

錢佩英聽的心里可熱乎了,就感覺一下子好像都值得了:"真是那孩子給你整的?"也不嫌棄那腳臭.走那麼遠的路,鞋里味兒能好?

"真是,還給我准備雙鞋.晚上睡覺,我倆一個帳篷,就一條毛氈子,他就蓋個角.對姐夫,富貴他們也挺好."

宋福生臉上隨著說,也慢慢帶了笑,像是又看到了在海邊在陸畔身邊的那段日子.

"我不是隨他們打了一仗嗎?那小子騎術,射箭,火硝,武藝沒見著,反正挺厲害,拿著那火硝,"宋福生用手比槍,對准米壽的腦門:


"biu一聲,對面敵軍將領的帽子就掉了,那個將軍帽子都是有盔纓的,就給射掉了,敵軍將領當場就嚇尿,噗通跪地,咱們這面士氣就大漲啊,嗷嗷的拿著盾牌就往上沖."

錢佩英和宋茯苓對視一眼.

這里的火硝可和現代的不一樣,沒有瞄准鏡之類的,可見陸畔的槍法.

"接著呢,接著呢姑父,"米壽興奮的小臉都紅了,握著拳頭.

"接著你小將軍哥哥更厲害,騎術出神入化,眨眼間就消失在你姑父我眼中了,等我再一抬頭,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眯眼一瞧,他已經沖進亂戰的敵軍中,一箭將敵軍大旗射掉."

"哇,哇哇."

宋茯苓也憋不住笑了下.

"過吊橋,陸畔背我過去的."

錢佩英心又熱了下,但嘴上卻問:"你讓人背干啥呀,不是沒受傷?"

宋福生告訴妻女,我也不想讓人背啊,可那吊橋和咱們想象中不一樣,暗示和現代很不同.

"板子之間有空隙,下面全是山澗,那天還下雨,霧茫茫的,板子滑.你知道陸畔的戰馬咋過去的?抬過去的.

我們帶去的騾子牛上吊橋前宰殺,血喝了,肉放身上背著吃.

而且真有人踩禿嚕,多虧互相身上都綁著繩,即便拽掉了一個人,橋上兵連著兵,再給往上拽.

富貴他們全是陸畔身邊武藝高強的親衛兵背著過去.

我最初還以為自個沒事,我又不恐高,但我一看有人掉下去了,這腿肚子就開始轉筋."

聽的錢佩英直嘖嘖,震驚,"然後你才找的陸畔?"

"我找啥呀,不用找,他一直讓我在他跟前.那孩子拽起我就背唄,跟扛麻袋似的一甩,我都沒反應過來,趴背上了才反應過來,估計他看出我害怕了."

所以,是不是挺心細?

宋福生轉頭對米壽道:

"你小將軍哥哥打勝仗,可不是上去就打,經常只睡一個時辰,分析敵軍將領性格,這叫因人而異,還要分析路線,天氣,老多了.一場仗,能不能贏,取決于很多方面."

"而你小將軍哥哥最心細的是,他做事仔細,用仔細換得軍心."

"在與傷兵們分開前,他一個將軍,能說出有多少人戰死不奇怪.

但是竟也能准確的說出,有多少斷胳膊斷腿再也不能重回戰場的人數.

准確的說出,這次被運回去的傷兵,有多少回去治好後,還能重返戰場.

對那些不能再回來接著當兵的,他說,陸家軍不會忘.

對那些將來還能回來的,他說,都回去好好養病,養好,他在這里等著他們."

那一幕,宋福生此時再回想,仍然感觸很深.萬軍面前,天烏云密布,馬上就要分開走了,陸畔忽然就講了這些話.

錢佩英聽完,只覺那孩子得多不容易,尤其是還在前線打呢,才十八呀.你看看家里這些人回來,像老宋他們都挺大歲數了,那還又喊又吵吵做惡夢的,後遺症多重.

宋茯苓早就放下筷子,她在想象老爸描述的那一幕.

第一次,陸畔這個人的形象,在她腦海中是豐滿的.

戰場上,少年將軍,頭上盔纓飄飛.

戰役後,流露出對戰死士兵和殘兵的心痛.

大帳里,沒有電沒有燈,在蠟燭的照耀下,給老爸擦腳,那時那人的表情,應該是有溫情的吧.

陸畔那個人,在宋茯苓的腦海里,終于再不是挑開打蛋器絨布看她擰眉的樣子.那時她只覺得毛病,貴公子,事真多.

還是宋福生和米壽說話,茯苓才緩回神.

"這回還分不分心讀書啦?"

"不分心了,不過我有原因."

"說來聽聽."

"恩,沒有好好念書,那不是因為我的心都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