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麼多人背後講究,宋茯苓的耳朵能不熱嗎?
宋茯苓睡熟之後,耳朵還通紅著.
她打了個把式,踢了馬老太一腳.
馬老太被踢的渾身一抖,嚇醒了.
撫了一會兒心口,起身摸黑給小孫女伸出的腿放回被窩里.
又摸黑將自己的花盆向遠處挪了挪,嘀咕著:"你再給我花踢倒."
與此同時,我們今夜的正主,兩對新人,每間洞房里,人影一雙,正在發生著不同的故事.
高鐵頭洗臉,洗脖子,洗腳,全打了皂胰子的那種.
特意將手指甲里的黑泥摳了摳,用熱熱的皂胰子水泡了泡.
又洗牙.
拿著鹽牙棒使勁蹭,蹭的滿嘴里咸滋滋的.
自認為已經洗干淨後,高鐵頭才站在穿著一身紅衣的桃花面前,撓頭笑道:"嘿嘿,花兒."
桃花有些緊張,不安地拽了下紅裙又松開.
想起娘提醒的,今夜不能說不,可是好緊張呀,就想將那事向後拖,沒話找話問道:"我看你剛才往嘴里塞了一個棒,那是什麼?"
"啊?噢,那是洗牙的.這次回來,我特意買的,怕你嫌我髒,你要不要看看?"
"要看."
"給你,就是這個."
桃花說:"我都沒有用過這個."
"那我給你掰開,你用這面,這面我沒用過,我用那面.咱倆先對付著,等我下次回家再給你買個新的."
"中."
"花兒,那咱倆人……"
高鐵頭眼里像淬了火,盯著桃花一身紅衣問道:"你不熱嗎?我給你脫啊?"
完蛋玩應,這屋洞房里,每一步會先問問.
另一個新房里.
寶珠換下紅衣,穿著里衣坐在小板凳上,披著頭發,才將腳放進盆里就驚叫一聲,又急忙捂嘴.
因為四壯一把將她抱起,橫抱著就給她放在了炕上.
今夜,炕上特意給弄了張簾子,紅簾子落下,擋住了一片春意,和兩顆交疊在一起的心.
寶珠雙手環住四壯的脖子,四壯緊緊摟住了寶珠的腰.
紅燭一直歡快的跳躍著,一直跳躍著,星星點燈般,都燃了大半了,四壯才赤著上身,掀開簾子下了炕.
沒一會兒,他踩著棉鞋幫,端著一盆熱乎乎的洗腳水放在炕前,伸手拽出寶珠的兩只小腳丫放在洗腳盆里,他蹲在地上給洗.
寶珠坐在炕上,臉像充血了般,"我這就穿好衣裳,自己來,哪有讓男人家給洗腳的,該是我給你洗."
四壯用行動表示,男人給洗腳真不算啥.
別和他講別人,他不曉得旁人屋里的事兒.
而且,比起他下面的動作,給洗腳確實真不算啥.
四壯兩手捧住寶珠的腳,盯著寶珠的眼睛,一只腳,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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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請喝茶."
"義父,請喝茶."
第二日,四壯,寶珠跪在宋福生和錢佩英面前.
寶珠代四壯叫人,她每次都會說兩遍.
"義母,請喝茶."
錢佩英坐在上方,扭頭和宋福生對視.
寶珠一直小心翼翼觀察錢佩英和宋福生的臉色,發現在對視,她臉通紅,小心翼翼問道:"是不是越界啦,我和四壯這樣的叫法,好像有些不應該,我們畢竟是奴仆出身."
錢佩英望著寶珠那肉呼呼的小身板,年紀還很小.
這孩子在現代也就是個初高中生.
昨日成親,特意開了臉,將臉上絨毛去掉,仍能看出那份稚嫩.
再配上此時這語氣,怎麼瞧怎麼怯生生的可憐.
"寶珠,還讓我們說多少遍,咱們是一家人,你怎麼總有高攀的想法,什麼奴不奴仆的,不應該的.只是?這麼叫對,也不對,是吧,他爹?我們是覺得,那義父義母怎麼聽起來那麼別扭,你們兩個孩子,能不能叫我們干爹干娘?"
寶珠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急忙點頭,一臉歡喜又用胳膊碰了碰四壯,示意我們重新敬茶:"干爹,干娘,請喝茶."
四壯和寶珠將茶碗遞過,一個頭磕地.
宋福生和錢佩英一人手里一個茶碗,兩口子互相對視中,眼中帶笑.
我們在古代,又多了一對兒子兒媳.
在這里,我們的親人越來越多.
宋福生抿了一口茶,語氣很正式,一看就知端起了公公的架勢:"四壯要是犯驢脾氣,寶珠就和你干娘說,不要瞞著我們,回頭我收拾他."
錢佩英是一臉笑意,連喝兩口茶,才說道:"好孩子,干爹干娘啥也不盼,你們什麼心理負擔也不要有,只要你們小兩口和美的過日子."
說完,拿起桌邊的禮物,是一對銀戒指.
讓倆孩子伸手,互相給對方的無名指戴上.
這個鄭重的儀式結束後,噢,住在宋福生家的馬老太還摻了一腳,被正式叫奶.
奶奶很不自然地表示,她只是昨夜臨時來住住:"兜里沒帶啥,身上也沒有啥,金葉子指定是不能給你們掰的.這麼的,寶珠,我給你放十日假,還照給你開銀錢,你看這個禮怎麼樣."
"奶奶,您可真好."
然後寶珠就對宋茯苓笑的眼睛彎彎道:"小姑."
宋茯苓往後對于寶珠來講,就是她的小姑子,是宋家的姑奶奶.
"嫂子,你可別叫我小姑,還是叫我茯,"看了眼她奶,宋茯苓憋了回去:"胖丫吧."
我們還是要尊重奶奶的.
奶奶不喜歡茯苓這個名這件事,連陸畔都在遵守.
陸畔當馬老太面前叫茯苓胖丫,只是胖丫本人還不太清楚.
四壯眼神滿是柔和的,看向和寶珠說話的茯苓:他有妹妹了,小姐妹妹,他會用命來護著這個妹妹.
四壯又蹲在米壽面前.
錢米壽用兩手拍了拍四壯的肩膀,笑著說:"姐姐不管男娃娃的事,我有哥哥啦,這回我看誰還敢欺負我."
四壯心想:他有弟弟了,少爺弟弟,他會用命來護著這個弟弟.
沒人知曉四壯在心里發誓些什麼,要是知道一定會問:
請問四壯,你有幾條命?
……
這場婚禮過後,有仨後遺症.
其中之一的後遺症是,宋茯苓又多一個收拾家務的幫手,那就是寶珠.
繼桃花給宋茯苓當保姆過後,嫂子寶珠又加入了進來.不能讓小姑子干活的.
並且,還是那種茯苓說:"我求你們,別干了"都不行的幫手.
不准拒絕,我們樂意.
第二個後遺症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馬老太被表白事件.
任三叔特意趕驢子車進城了.
給這老頭憋屈的,一個村里住著,居然尋不到馬老太落單的時候.
當著旁人面前表白吧,他不是沒有勇氣.
他都能大聲說出來,"我稀罕你,馬妹子."
可是,讓任三叔有顧慮的是,擔心當眾講,會汙了馬妹子的美名,那他可舍不得.
咋回事呢.
源于參加完婚禮,睡宿覺,這老頭就悟了,躺在炕上覺得自己還能活幾年?
一定要不白活一回.
最後這些年,一定要活它個燕叫鳥相隨,為自己活一把.
當然了,馬妹子不相隨他,也不是不行,但他要將這份心思大膽說出來.
因為任三叔感覺自己好像才開竅,好像才懂得稀罕一個人鬧心吧啦的感受.
而以前幾十年,翻過來調過去,似乎就是在對付過日子.
婆娘是老子娘給選的,入洞房掀蓋頭當日才見著面,是美是丑也要好好過日子的那種.生娃娃,傳宗接代,為上有老下有小的幾張嘴盡心伺候田地,婆娘和他過苦日子也挺不易.
總之,被日子勞累的,這種總想去見一個人的心理,一天不見就好似少些啥,恨不得將熱乎乎的心掏出來給她看看的情意,他活這麼大歲數,才品出滋味.
所以,任三叔就覺得,不能稀里糊塗的只敢看馬老太背影,不能將這份愛慕的心思帶進棺材里.
哪怕是說一說讓她知曉,在這個世間,還有他想真心誠意為她頂起一片天,就打算一咬牙一跺腳進城找馬老太聊聊.
打算到時給馬老太叫到哪個街角旮旯,細說說自己的這份心思.
雙方都這麼大歲數了,孩子們也大了,沒啥不好意思的.
按照自己在村里打聽來的地址,任三叔站在點心店門口,仰頭望著牌匾.
就是這里了.
你看那匾上的馬妹子長的多帶勁.
其實,他早在一個時辰前,就來過這條街,只是讓人攆跑了,衙役說是不讓他毛驢車上道.
叮鈴鈴,門口的風鈴響.
馬老太一抬頭:哎呦,這個老家伙怎麼進城來啦,還找到了這里.
"怎的,要給你孫兒買點心啊,那就在村里說唄,給你做完送家去,熱乎的吃."
"不是,那啥,我是找你,有點兒事想和你談."
"那你上樓吧."
任三叔正了正棉帽子,"不上樓了,鞋埋汰,我想出去說."
馬老太瞅了眼店里正買貨的兩份顧客,又瞅了眼那一臉老褶子的任三叔.
心想:怕是真有啥急事吧,你瞧瞧都找到這里來,一臉抹不開的模樣,不會是想借錢吧?
心里拿定主意,借銀錢可沒有.
掀開後廚簾子,馬老太喊了一聲:"出來倆人,後灶留二丫就行,你們守著些店啊,我出去一趟."
中街後面二道街上,死胡同里.
"你個臭不要臉的,你當老娘年紀輕輕拉拔幾個孩子是吃素的?我讓你聊騷,都聊騷到城里來了.我撓死你,給你撓成個血葫蘆."
任三叔棉帽子被打掉在雪地上,雙手捂住腦袋躲著打:
"我知道你不吃素.
妹子,你先別撲落我,等會兒再打,先聽我說.
我只是覺得等不了啦.
你三兒子越來越能耐,他要是再能耐一些,我與你說這些,你就會更不能信了,會覺得我是想圖你家啥.
天地良心,我不圖你家啥呀,就圖你這個人.
你不知道,我腦海里想著你,眼睛盯著你."
"住口!"
任三叔不嘚嘚這些心里話還好,越嘚不嘚,馬老太越火大.
兒女一大把,要不要個老臉啦,說的她都要吐了.
不住口是吧?接著撓,接著揍.
馬老太邊抓撓任三叔頭發和臉,邊罵道:
"你還想倒插門嫁我?還說倒插門也不是不可以,我呸,你怎那麼會想呢,想屁吃吧你.
我咋那麼想不開,我嫁我老頭子那一個都後悔呢,好不容易給我老頭子伺候走,兒女孝順,家里要啥有啥,我哪輩子賤皮子缺爹養嫁你?
我讓你撩騷我,今兒不給你揍服,我馬字倒著寫,看你還敢不敢有這種心思."
馬老太動起手來是真生氣了.
忽然間感覺心有點凉.
就發現老爺們怎麼都那麼不要臉呢.
家里婆娘沒了,一個個甭管多大歲數全惦記重找.
要不說呢,咱女的可要好好活著呀.
你苦巴巴攢一輩子的家當,你尋思自己死後,他能惦記惦記你,念著些你的好,快拉倒,回頭他就能再找,恨不得將你攢的家當全給了後娶的.
你瞧瞧眼前這個,土要埋半截脖子的老東西就是個例子.
馬老太兩手掐著腰,只這麼一會兒就忙活冒汗了,大喘著氣罵道:
"我告訴你,任老三,往後離我遠些.
你再敢眼睛盯著我,腦里尋思我,我就給你打開瓢.
還有,今兒這事兒,你要是敢讓我兒女,讓村里人知曉一點點風聲,讓我兒女背後受人講究,別怪我回頭雇倆人給你打癱炕上,不信你就試試.
我讓你身體好."
恩,任三叔對馬老太表白時,說他身體好來著,硬實.
住在死胡同里的這戶人家,圍牆上趴著四個人.
今兒風大,這四人直到最後也沒鬧明白吵吵的是啥,就知道那老太太將那老頭好頓撓.
"老兩口吵架?"
"就是吵架,那老太太也太邪乎啦,換做你娘,我就得給她休嘍."
村口.
大白胖娘們雙手捂嘴,想掩住驚叫聲來著,就是沒掩住:"啊!"
村里其他人聽到動靜出來一瞧,也吃驚的不行,紛紛指著任三叔的頭臉問咋的啦?
任三叔半黑半白的頭發被抓的亂糟糟,頭頂梳的鬢耷拉著,兩個臉蛋上全是撓痕.
"我,我被要飯的打劫了."這是他想了一路,尋到的唯一合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