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用心良苦



錢佩英一愣:"你是說,陸畔?"

宋福生兩手交叉放在腹部,眼神落在辦公桌上,不置可否.

他這兩天,沒少往回捋.

將自己摘出來,將勾搭回陸畔的米壽摘出來.

那榨汁機是閨女抱回家的.

聽說,陸畔親手制作,親自送到點心店,見到他閨女才給的.

那沙盤教學,他問閨女,是從哪個門進的,有沒有管事婆子出門迎,想知道重不重視.

閨女答:沒見到管事婆子,是陸畔去門口接,正門入,一院子的丫鬟跪地,有被嚇一跳.晌午飯,陸畔坐在主位陪吃陪聊.

他帶隊出現在前線.

那一刻,陸畔看他的目光不是看到朋友,不是好友之間,敢把命交付給對方行天下的友情.

細品品,倒像是米壽第一次入書院,他去接,先生問:"大人怎麼親自來啦?"

一屋子的學子看他.

他站在班級門口,"我來接我兒子."

米壽立馬收拾書包向他跑來.

米壽當時有感動,有依賴,有我爹來啦,不用自己面對身份介紹的幾絲軟弱.

那陸畔在前線看見他,如果沒理解錯,就有點兒那個意思.

之後,陸畔給他腳底板練穿針術,他熱的不行,還總偷偷向他身上捂棉被,和他一床睡.

他洗衣裳,那陸畔就蹲在一邊看,笨笨咔咔伸手要幫忙擰水.

腳不行,陸畔也細心的給他找軟和鞋.

端一大臉盆芝麻糊,出現在帳篷里.

怕他吃不飽,早就沒了聰慧勁兒,倒像是二愣子似的說:叔,您吃.

那芝麻糊是陸畔當時最好的口糧.

戰場上,他想幫忙出力,四周的護衛卻像銅牆鐵壁,比主將陸畔身邊的護衛還多.

那霧茫茫的天,比逃荒遇到的所有惡劣天氣還惡劣.過橋,他就趴在陸畔的背上.

陸畔額上的汗,亮晶晶的.

"叔,您別怕,就算我掉下去,也不會讓您掉下去."

"我不怕,我膽兒大著吶.只是你帶兵萬人,是統領大將軍,我擔心趴你背上墜你威名."

"我背您是應該的."

隔了這麼久,宋福生問自己:

哪應該啊?是從哪里論出的應該,啊?

就算再感謝,他倆人關系再好,能不能找護衛背他?能不能用四壯背他?

這里可是古代,沒有人人平等的概念.

老百姓做出再大的功績,對于皇上,對于像陸畔那種家庭出身的人來講,他們的命值錢,普通人的命不值錢,那才叫普通人為他們怎麼做都是應當的.

過後,可以封賞,可以給不少好處.

就像那陸家幾位小姐的做派,感謝他們為陸畔賣命給撒賞錢.

所以說,唯獨用不著陸畔親自做這做那,伏小做低.

還有那大雨中,陸畔提早出考場,來接他們一家.

那是一位對考試多重視的人.

為考試,星夜趕路,馬不停蹄,胡子拉碴,形象全無.

下大雨,卻不檢查卷子,匆匆忙忙趕緊出考場,就為接他?

哼,他現在回過味兒來,咋就那麼不信呢.

在家里吃飯,棚頂掉下大板子,陸畔都被砸懵了,卻以護著他家茯苓的姿態,命令讓站到一旁.

修房頂,陸畔也趕在他之前,向他家茯苓揮手提醒,不讓瞧熱鬧,讓痛快進屋.


重陽節那次,他以為陸畔沒來過新家,主動提出是要去陪陪他,轉過頭,那陸畔卻消失一天.

一問,干啥去啦.

和孩子們上山,和孩子們在騎馬,和孩子們在野炊.

這"叔叔"當的,真用心啊.

陪的是哪個晚輩?啊?這麼有耐心.

宋福生腦中最後定格的畫面,是陸畔坐在馬上,回眸看他們一家人的場景.

在宋福生沉默不語時,錢佩英也在回憶過去種種,尋找蛛絲馬跡.

"噯?不對啊,你忘了咱們在京城,那小全子可說他家少爺有對象了,留下他就為裝修房子."

宋福生反問道:"有說是哪家了嗎?"

"那倒沒."

宋福生哼了一聲,端起杯抿口茶後才道:

"我問過了,柳將軍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

還有那周同知,他祖上就在京城,陸家要是有個風吹草動,早知道信兒了.

滿朝文武,盯著陸家的那點兒八卦.

說陸家與誰家結親能影響到前朝局勢,這話稍稍誇張.

可那樣的門庭,他家與誰家結親,誰家就能變得炙手可熱,這話可不為過."

錢佩英被這話說的,腦袋里一片黑色亂團,連問道:

"你是說,他那婚房裝修不假,就是結親的人是咱家茯苓,他在戰場上呢,還沒有對外公布,回來就會說?"

"老宋,那依你的意思,咱家去京城,他在千里之外還那麼細致安排,不是沖你,是沖茯苓?

還有那把陸家老夫人送來的官椅,不是沖你救過她孫兒的命,不是覺得你有才華要護住,而是沖咱家茯苓?"

"那要是這樣講的話,陸家早就心里有數,早就認可陸畔看上咱家茯苓啦?"

隨著問,越問越清醒,錢佩英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云誰之思在哪看過了,陸家別院,閨女住那屋子……你干啥去."

兩口子來到馬老太的屋前.

時間並不晚,馬老太此時卻已經睡了.

以前來回拉蛋糕養成的習慣,睡的早,起來的早.

馬老太打著哈欠坐起身,將火樹銀花小心翼翼向旁邊挪挪.

"有事兒呀?"

"啊,沒啥大事兒,就是過來嘮嘮嗑,沒想到您睡這麼早."

"反正也讓你吵醒啦,早不早的,那你嘮吧.是要借銀錢周轉啊?"

宋福生用手撣了撣衣裳上不存在的灰:

"不借錢,真是嘮嗑.今晚和她娘,聊到胖丫早就過了及笄的年紀,這馬上就要十七虛歲.我倆聊著聊著尋思過來問問你,咱家得琢磨了,是吧?"

馬老太瞌睡立即沒了,用燒炕笤帚掃了掃炕,躲避三兒眼神:

"我能有啥想法.有福人之人不用忙,沒福之人跑斷腸,咱家胖丫是個很有福的,她挨誰身邊,誰旺."

"娘,你老第一次去陸家見陸老夫人,都聊什麼啦?我一直瞎忙,也沒細致的問過你.呵呵.還有上回送家具,那些管事婆子是怎麼說的?"

馬老太腦中拉起一級警報,除了看三兒一眼,還看三兒媳臉色一眼:"你們怎麼忽然問起陸家了?"

"就覺得您和那位貴不可言的老夫人挺投緣.現在想想,您老挺有本事,我都沒有這兩下子."

"我一鄉下婆子,能有什麼本事,不過就是瞎說八道,那什麼……"

一炷香後.

宋福生和錢佩英出了馬老太的房間,站在黑暗里.

"老宋,咱倆藏這干啥,不是應該去找閨女嗎?"

沒一會兒,錢佩英就看到馬老太一邊穿著外褂,一邊從屋里出來了,帶小跑從他們不遠處路過,直奔她閨女的房間.

"胖丫啊,奶指定是頂不住了,你可怪不著我不夠意思,我猜你爹他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