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三章 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柳將軍發現陸畔騎在馬上遲遲不離去,就那麼一圈一圈的在原地轉,他感覺都要沒眼看啦.

至于不?

給他一把歲數都整的不好意思.

他就從沒見到過這樣的.

像他自己,出門前,不,就算是在出征前,夫人知曉後,只會立即安排他衣食住行,叮囑一些事情就罷.

他離開也從不回頭,沒有依依不舍.

這是為將的命運和職責.

至于年輕人,各種身份,他也見過不少.

通常表現都是大男人馳騁天下,何必兒女情長,那是說走就走.

而陸畔又是如此貴重的身份,性情並不是那種黏黏糊糊的.

征戰,掛帥,出了名的果斷干脆,柳將軍之所以沒眼看,就是覺得反差太大太大.

這多虧自己在現場,要是別人和他說,他不會相信.

柳將軍不明白,和死亡擦肩過數次的陸畔,為何會忽然有"不體面"的表現,你可是陸畔,咋就能那麼情濃.

馬老太卻明白.

她猜,別的大家閨秀要是知曉未婚夫要離開了,應會規規矩矩行禮,說一些祝福話,至多面露點兒難過和不舍.

反正就是大家閨秀那一套吧.

或許很多情緒憋在了心里和閨房里.在閨房里偷偷哭,舍不得未婚夫.好想他,下次什麼時候能再見,然後就開始日複一日的盼.

咱就是從那時候過來的,咱老太太明白著吶.

可是,你再看她家胖丫.

抓著人家陸畔直接說:

我還沒和你處夠,你能不能不走?

你走,誰陪我玩.

陸珉瑞,你說走就走,你覺得你這樣好嗎?

馬老太:

她家胖丫那是直給的往外倒,她活這麼大歲數也少見小孫女這樣的,弄的陸畔想裝作不明白都不中.

搞不好,人家陸畔還得尋思呢,姑娘家怕羞,能厚著臉皮扛住害羞說出舍不得的話,那要有多舍不得才能做到.

畔畔這麼一琢磨,可不就坐在馬上,看她家胖丫一臉不放心?

"走了?"陸畔沒憋住,還是出聲問了一句.

宋福生上前兩步,手背在身後擺岳父譜,"趁天早趕緊走吧."

馬老太和錢佩英同步,一起瞪宋福生,和你有啥關系.

錢米壽也瞟眼姑父,心想:

姑父,他是在問我姐,不是在和您說話.

唉,他和姑父的待遇一樣,小將軍哥哥從頭至尾也沒稀得看他一眼.

柳將軍是眼觀鼻鼻觀心.

宋茯苓對陸畔一擺手:"走吧."


這倆字像是"准了".

陸畔立即抓住馬繩調頭,終于讓馬不在原地轉圈,再沒回頭.

只半分鍾不到,陸畔帶著侍衛呼嘯離開,消失在街角.

搞得宋茯苓看他消失的那麼快,她倒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

就是這反應不太明顯,因為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幾步.

……

離開宋茯苓的陸畔,又成了一個正常的天之驕子,正常的王爺.

冷峻,話少.

他的手除了握劍,劍指蒼穹,拉缰繩,天下任他馳騁,看書提字寫命令,什麼活也不用干.

很少有人知曉,他的另一面留在了黃龍.

能和茯苓一起為宋九族的親人們拎飯;

能用武功討好茯苓,一掌震碎核桃;

能給茯苓蓋茅廁.

他能做"丫鬟",按照別人伺候他的那一套,轉身去伺候茯苓.

甘之如飴被茯苓使喚.

"王爺."

"為什麼結束了還有新增傷亡."

歸來的陸畔,沒有大聲呵斥,駐地營房外卻跪下一片將領,長跪不起.

他們知道,王爺越是這樣,越是說明真生氣了.

在陸畔處理政務時,遠在黃龍的宋知府家里,馬老太正放輕動作將窗紗放下.

大中午的,小孫女還沒起床.

別試圖喊醒,喊醒就激惱說:"陸畔好不容易走了,我還不能睡睡懶覺啊."

你要是說這都晌午了,沒用,小孫女還會耍賴地告訴:"晌午晚上又能怎樣,誰知道我睡懶覺這事兒?我啥時候困啥時候睡."

是啊,還是那句話,陸畔走了,這回不用裝了.

陸畔在宋家那陣,馬老太曾拎著茯苓時常囑咐,裝相裝住嘍,裝勤快一些.

還曾說過,再堅持堅持,沒幾天了.

這不嘛,連宋阿爺看到馬老太又去"騷擾"胖丫,他都不樂意,"生娃子他娘,別總喊胖丫,丫下晚看書,和咱們不是一個時辰眯覺."

恩那,咱家胖丫很愛看書,很有能耐的.咱不懂就不能打擾.

馬老太無奈.

她很忙的好不好,當她很樂意特意回家叫孩子起床?

"我是怕她又錯過吃飯.連三天啦,她不正經吃飯,只盤零嘴.她要是吃飯起來,我才不喊她."

就在宋阿爺和馬老太說話時,勤快的燒雞跑了過來,告知老夫人和老老太爺,老爺從前衙回來了.

恩?

怎麼這個時辰回來了?

一盞茶時間過後,宋茯苓被奶從被窩里挖了出來,頭發滾的像雞窩似的就見到了曾嬤嬤和景嬤嬤.

曾嬤嬤和景嬤嬤看起來精神矍鑠,實際上心里有點兒不安,沒敢抬頭看茯苓的長相.


宋茯苓從此以後就是她們的主子,是有些擔心小姐不喜她們的.

況且,在路上,有偶遇煜親王.

那時,王爺騎馬從她們車隊旁邊路過,聽說她們是要給宋小姐做嬤嬤去黃龍,又返回,特意喚她們到面前訓問一番.

叮囑:王妃不喜的,就不准教.

能感覺出來,王爺非常看重王妃,好似怕她們能給滿是靈氣的王妃教傻.

此時,宋茯苓看到曾嬤嬤和景嬤嬤也很緊張.

有種:完啦,老師來了,她剛起床,沒給老師留下好印象.完啦,她給爹丟臉了.皇上派來的管教嬤嬤,才第一次見面,她睡懶覺就被發現.

所以說,雙方都是表面端著,實際心里有點兒惴惴不安.

宋茯苓穿著睡衣抬手,對兩位嬤嬤道:"免禮."

……

十天後.

除陸畔外,在路上那一行的宋九族人是這樣的情況.

翠蘭要到達奉天之前,她夫君正在青樓里和友人們喝花酒.

翠蘭的夫君摟著懷里的姑娘,聽著姑娘一口一句叫情郎,郎啊郎,你怎麼才來,等的妹妹心發慌.

翠蘭夫君哈哈大笑,捏著姑娘小鼻尖調笑道:"我看你不是想老爺我想的心發慌,你是想問老爺我,銀錢在哪里藏."

"哪里啊?老爺,快給娟秀看看."

"想看啊?那得進房."

在要進青樓里的房間,青樓妓女已脫的就剩肚兜時,周家老奴仆哭倒在翠蘭夫君的腳下,死死抱住雙腳提醒,"來時,老太爺和老夫人通通囑咐,夫人未歸,老爺不可呀."

不可犯錯.

犯錯,就憑宋家現在的實力,生起氣來,能給老爺您腿打折,肋巴扇打骨折.

翠蘭夫君被老奴仆提醒幾句,又是宋知府又是王爺的,酒醒了不少,扭頭看一眼床上的娟秀,一咬牙,走啦.

給那娟秀氣的,扔了枕頭和被子,好頓賭咒那姓周的窮鬼.

所以,翠蘭歸家看到的就是,公婆,夫君,繼子,對她真誠的熱烈歡迎.能感覺出來,這些家人,很想念她,噓寒問暖.

一個多月後.

何氏的父母也到達老家軍戶區.

離很遠,那些軍戶籍的鄰居看到這老兩口回來了,一個傳一個,沒一會兒就傳遍,將消息送到田間地頭.

不知怎麼傳的,何家二子聽到的就是"不好啦,你爹娘被押回來啦."

事實上,是宋福生派黃龍的衙役護送這幾伙人.

再加上當地的百長等官員,何氏父母可不就像是被一隊人押過來似的.

何氏的大哥二哥是兩種表現.

大哥坐在地頭說,"再慘能慘到什麼樣?也就這樣了,要是押爹娘,就給我也押走吧.反正活著也累."

看來,小妹那頭應是出了不好的事兒.

何老二是和媳婦打到一起去,就在大地里打了起來.

因為媳婦嗷嗷扯脖子喊,讓何老二不認爹娘,還埋怨道:"不讓你爹娘尋親,非去."

慌張間就要收拾東西逃跑.

這婦人也是被一出出早就嚇破膽,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想跑.


何氏父母穿著里外三新,見到倆兒子,沒想到要先拉架.

你瞅瞅,這磕磣丟的.讓閨女她小叔子的手下們看見了.

當軍戶區所有人都知曉,何家要恢複自由身了,何家牛逼了,何家要搬走啦,各個呆愣麻木的臉終于有了豐富的表情.

或許,有好些人正在心里劃拉著名單,也希望自家親戚里能露出一個救他們出苦海的.

何老大,何老二,曆經多年,在人前走路,直起腰板.

又七天後,被發配稍遠的羅家兄弟也到達所在地.

"兒,燒雞,吃,可香啦."

羅家兄弟的媳婦,孩兒們哭著坐在地上吃燒雞.

六歲的小男孩,小手糙的像干過好些年的活,邊哭邊吃的直噎嗝.

羅布鞋是抱起兒時才發現,娘噯,天熱,這燒雞長毛了,他恁是沒發現.

"快別吃,給爹吐出來,這餿啦."

小孩都不知曉壞的燒雞是什麼味道,好的燒雞是什麼味道.

羅布單頂著臉上的一朵花,一臉憤怒哭著對當地最大的官員大喝一聲:"我有個要求."

趁表弟派來的手下們沒走,他要敢于提要求.

這名官員就是當初讓羅布單吃盡苦頭的那位.

羅布單是偷他家開的藥鋪子才成為犯人,臉上被刻字.

心想:完了,小人得志,自己果然躲不過被難為一遭,很擔心自己的前程.

因為他好一頓惡補羅家兄弟的親戚是誰.

是宋福生.

宋福生又是誰.

宋福生是大佬.

一層層靠送禮打聽,此官員越聽越覺得自己要完蛋,宋福生如若是那小肚雞腸的,羅家兄弟歸來就是他完犢子之日.

此時陪著笑臉:"你說,你說."

羅布單被一圈圈的人圍觀著,他挺直腰板,向天怒吼:

"我要吃雞;我要不花銀錢吃雞,我要吃完,誰也不敢打我罵我,吃雞."

眼里滿是淚,忽然又看向那位曾抓他刻字的官員:"我要吃你家的雞!"

這就是他的要求,這就是小人物能想到的報複方式.

圍觀的官員們:"……"

羅家兄弟離開前,吃了當地軍戶區二十只雞,吃完才在滿是羨慕的目光中,扛著兒子帶著婆娘離開,成為了這里的傳奇.

竟然敢吃官員家的雞.

臉上刻字竟然能被劃掉,成為白身.

家里竟然有那麼能耐的親戚.

而與此同時,這一個多月快兩個月時間里,宋茯苓已經學會了不少規矩.

宋茯苓正懷里抱著西瓜,望著曾嬤嬤商量:"嬤嬤,就讓我自己啃吧,我不想吃切好的,你別對我說教."

曾嬤嬤不忍心小姐那可憐巴巴的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