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就這樣一步兩步三步走向你



"老夫人,王妃有動靜了,王妃要生了."

兩年來,沒見過馬老太露出緊張的模樣.

沒什麼讓她緊張的事,這日子過的不要太順遂.

這一聽:"怎怎怎的提前啦?"

"娘!"宋銀鳳一把拽住要向外跑的老太太.

只今兒回來的早,她正給老娘洗頭發呢,那一頭一臉的沫子就要出門?先擦擦吧.

馬老太一把扯下帕子,脖子上捂塊帕子,濕頭發順臉向下流水,張著一只胳膊就向王府跑.

到門口遇見從國子監散學回來的米壽.

"奶,怎麼了."

"你姐要生了."

米壽立即猛一夾馬腹:"駕!"

瞬間沒了影蹤.

"噯?"馬老太脫下一只鞋砸米壽,想讓米壽停下給她也馱去.就脫鞋這麼一會兒,這就沒砸中,眼睜睜看到那鞋刮著馬尾巴掉落.

馬老太本想扭頭扯嗓門吼,"拉菲爹,你又沒眼力見兒,早晚給你休了,車呢?"

還沒等喊出口,散學是差不多的時間點,不是只有國子監才是這個時間放學.

米壽跑沒了,又過來幾匹馬.

宋金寶,王子帥(蒜苗子),以及宋晨冉(小蔫吧)他們來了.

金寶一把抄起阿奶,"奶,摟緊我."

馬老太一只腳上有鞋,一只腳上沒鞋,騎在馬上抱緊孫兒的腰,直催促:"快點兒."

她那點兒小癖好就暴露了,不喜歡白的,喜愛穿水粉色的襪子.

也只敢將喜歡的顏色打扮在襪子上,免得一把年紀被人說老不羞.

多虧小蔫吧宋晨冉將阿奶的鞋撿起塞懷里,才能讓馬老太進王府前有鞋可穿,要不然陸家人也能看見老太太大粉色的襪子.

"怎麼樣了?"

繼馬老太抵達後,前後沒差多久,宋家那頭呼啦啦來一幫人.

來的是"閑人."

有用的倒在家呢.

宋阿爺燃香.

幾位老太太裝扮上,又在家搞起封建迷信.

半個時辰後,陸之潤她們到了.

"弟妹啊,咬牙堅持堅持,哪個女人都要過這一遭,啊?"又扯過穩婆問:"情況怎麼樣."

陸之婉是喝的微醺,她正在外面聚會說話間,丫鬟來報弟妹有動靜了.

陸之婉那臉色暴露喝過酒,被陸夫人瞪了一眼? 就這樣的來干什麼,純屬添亂.

陸之婉被嫌棄一聲也沒敢坑.

不止是陸之婉,愛咋呼如馬老太等宋家人也不敢出聲? 或是說? 是不好意思用過大的聲音說話.

因為陸畔正眼圈通紅,臉色發白? 扒著產房的門向里面望.

誰見過這位哭.

好些人進產房看茯苓時,路過陸畔身邊瞧見那可真是落淚了.


陸父沒那陣,陸畔將房門緊緊關嚴? 只自己一人時才落淚.

陸畔要將自己餓死時沒掉過淚.

戰場千變萬化? 曾幾何,要和對方同歸于盡也不眨眼.

甭管受多重的傷,疼起來更是從不哼哼.

可今兒? 茯苓在里面只要疼的喊出聲? 陸畔就跟著身體一動.

媳婦在里面陣痛? 陸畔和陣痛的頻率完全一樣? 攥著拳擋住眼睛擦一遍眼淚.

就這樣的? 誰敢刺激他?

而且整個孕期階段? 陸畔的狀態,大家看在眼里.

尤其前期,比個孕婦還能折騰.

陸畔那是個喜好鑽研的性子,每日找各種醫官談話.

做醫官這一行的,最不喜將話說滿? 畢竟什麼事情都有個意外不是.

最後逼的個別幾位醫官? 愣是豁出去前程不要下保證? 王爺? 那風寒藥,微臣確定無事.可見就要給人家折磨瘋了.

關鍵是,再不給個定心丸? 陸畔也要瘋了.

他以前出門很少留意市井中的人群,從知曉茯苓有喜後,有一陣專門讓靠邊停車,專門尋找那些看似不太健康的孩子.

醫官這事告一段落,就在順子松口氣時,陸畔又偷摸找接生婆們談話.

陸畔是什麼身份,和接生婆特別有話聊,在外宅背著茯苓見過不少老太太,老太太也是女人不是?他們一聊就是半個時辰.

聊到最後,差些摸透各府夫人生產時遇到的苦難.

他比那些夫人的夫君了解的還清楚.

因為他那性子會追問啊,"你接生時,遇到最危險的情況有哪些.要說實話."

穩婆們就有名有姓詳細告知,不敢隱瞞煜親王.

順子就眼睜睜發現,少爺和接生婆們聊完,後遺症變得嚴重.

陸畔當時站在別院"云誰之思"牌匾下,兩眼無神,心里不停重複:

最嚴重的是死,一尸兩命.

那他就沒媳婦了.

他回到家,再也沒有媳婦出來迎他.

順子將這一幕偷偷告訴宋福生,給宋福生無語的,那時女兒才懷兩個多月,"珉瑞啊,這是我送你的禮物.這小本子給你.你這人不愛說話,那就寫日記吧."多寫一寫,抒發出來能減壓.

後來,宋茯苓和爹娘吐槽:"陸畔寫的壓根不是日記,再這麼寫下去,他就能出一套話本子."

陸畔那一頁頁日記上記錄著:

茯苓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哭了.

茯苓饞哭時說,就想吃口雪糕,就這麼難嗎?

茯苓有天問他,"我是不是變得不好看了?"

他發現茯苓,偶爾會對著一些寬大的衣服發脾氣.

茯苓翻身困難了.

有一天,他去書院接茯苓,看到茯苓在努力的爬樓梯,他知道,她是為能順利生下他們的孩子.

他看著那爬一會兒歇一會兒的身影,等等……

那上面寫的好些事,宋茯苓偷看過那日記後,根本沒印象那些是她干的.

像她這樣懂事的人,怎麼可能會那麼作.


宋茯苓記憶中的片段是記得對陸畔說,想吃地邊西瓜,最好現摘的,必須坐在地頭吃.還要你用手砍,我用手掏一大塊.

她說這話時,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沒有西瓜.空間也忘准備這個.

然後陸畔沒隔兩日就給她帶走了,這就坐在地頭用拳頭砸開西瓜,笑著遞給她.

茯苓嘴急,吃完抹抹嘴後才知道,那里種的全是給皇上吃的.

茯苓還記得,她半夜尿多,憋醒時一看,陸畔不睡覺正抱著她,像是怕她離開一般.

茯苓記得,幾次看到那個高大身影,經常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沉默.

記得,她孕期尿頻,他回回陪著.她說:"你又沒有尿,你總跟著干什麼?"他回:"我有尿."然後她為了不想總是半夜折騰陸畔,特意雙手環胸不信邪看著他:"來吧,尿吧."他就真的努力的擠出點兒,來證明沒撒謊,只為陪她.

茯苓記得自己說:"這被子有點兒短了."陸畔脫口而出:"別怕,下輩子我還和你在一起."

她:"……夫君,我是真的在說棉被短,感覺蓋不到腳."

陸珉瑞啊,不就是生個孩子嘛,你別怕好不好.

所以,有一段時間,她和爹娘,祖母們很是希望,陸畔,你快些去研究你的凹凸鏡,快些喜歡干什麼就去忙些什麼.

所以,今日,茯苓真的不想喊出聲,一遍遍告訴自己,外面還有個傻子恐怕正在自己嚇自己,那麼她就別再喊了.

只是腰脹很痛,喊不喊壓根不是自己能忍住的.

"娘!"

"沒事兒,閨女,你身子不沉,咱又一直保持運動,別怕."

生過兒子的桃花,大丫,寶珠,在茯苓的面前,用舒緩的笑容柔聲說,"對,別怕,胖丫,你聽我們說,你這樣……"

陸畔在外面貼門仔細聽,好似有聽到茯苓對丈母娘說,她使不上勁兒,又好像是在嚷嚷,要拉粑粑.

然後丈母娘說:"拉,就在床上."穩婆們也直附和在床上.

媳婦疼的直緩氣兒:"在床上真的好嗎,有這麼多人在."

陸畔腦子發懵,這時候拉粑粑添什麼亂,他汗都下來了.

宋福生抓了抓頭發,滿屋亂轉.

一會兒轉動手腕上女兒送他手鏈,一會兒又彎腰坐在椅子上,用雙手搓臉.

與此同時,陸老夫人並不在這里,而是在別的屋里淨手後,虔誠上香跪拜:"南無音拿摩觀世音菩薩,弟子願以此功德,讓我實現讓孫媳和肚里的曾孫或曾孫女平安……"

一把年紀,一個又一個頭磕下.

陸丞相不敢吱聲,他就喝問宋侍郎和孫兒兩聲,給孫媳惹的提前幾日生產.

陸畔外祖來人了,進院看見的就是一院子的人.

這些人里,陸丞相尤為醒目.

陸丞相正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不停的踱步.

"珉瑞,你這樣可不行."陸畔的外祖道.

丁堅也急忙點頭.

表弟一臉的汗,不至于吧?

他那時候感覺也沒這樣啊.

而且這幾個月,他被陸畔追問過當時生產時,男人應該干什麼,據說,林守陽他們也被問過這話題.

他們幾人很默契,特意寬陸畔心,說女人家生產能幫什麼,沒事兒,要是快,沒一會兒孩子就抱出來.孩子出來,隔窗說幾句熱乎話唄.

可是,再瞧表弟哪是隔窗,表弟眼看就要進去.

宋福生拽住陸畔,抱著姑爺道:"聽話,珉瑞,不能進去.你沖進去給穩婆嚇著,萬一哪下子拽壞呢,也容易讓茯苓更使不上勁兒."

產房外的牆根下,沒人注意到,這里正蹲坐一個半大小子.

宋茯苓在里面:"啊!"


錢米壽在外面跟著一攥拳,一使勁.

宋茯苓在里面接著喊疼,米壽繼續隨著姐姐的叫聲一使勁.

當又過去半個多時辰,隨著嬰兒一聲啼哭到來,米壽松開手,兩掌心被摳的全是血印,臉上掛滿淚,蹲麻的腳在站起身時踉蹌一下,開始向屋里跑.

"姐姐,姐姐,你先出個聲."

這時,滿院落那叫一個熱鬧.

去宮里報喜的,向各路人馬報喜的,互相祝賀的.

兩伙人表情非常分明.

除陸畔,陸家所有人全高興的哈哈笑,笑出聲的那種,宋茯苓生的是男孩.

陸家真正的寶貝降臨.

而之前在產房里柔聲細語,笑呵呵對宋茯苓說別怕的宋家人,此時以馬老太為首,馬老太腿軟的靠坐在椅子上掉淚,桃花,寶珠,大丫她們全哭了.

宋茯苓看一眼孩子後,在這一刻沒想找陸畔,只想找錢佩英.

孩兒的生日,娘的苦日.

這話,誰都聽過,誰都會說.

可是茯苓覺得今日才徹底領悟.

"娘."茯苓一頭一臉的汗:"當年,你也是這樣將我生下的."

錢佩英笑著任由眼淚流下,一邊給女兒順順頭發,一邊點頭,"都是這樣的,快別哭,對眼睛不好."

恰巧孩子不安的哇哇大哭.

神奇的事情出現,當將孩子放在茯苓身邊,孩子忽然不哭了,湊到他娘面前好像認識般.

終于收拾妥當.

外面陸夫人親自給穩婆們賞錢.

賞錢超乎穩婆們想象.

陸夫人和老夫人笑呵呵對視一眼,心想:給的不僅是喜錢,也算是封口費,以免陸畔哭成京城名人.

宋福生也終于能得見女兒.

他進來看到的是,女婿明顯和女兒一起哭唧唧過,倆人眼圈通紅,此時腦袋是一個方向,正在看孩子.

"我是你父親."

出生第一天,新生兒很給爹面子,在陸畔小心翼翼將手伸過去時,小小的手指勾住了陸畔.

宋福生眼一下就熱了,笑著含淚掐腰道,"外孫,這就對了,配合配合你爹,免得給你爹惹哭不好哄."

……

陸畔,宋茯苓得寶寶叫陸昀澤.

昀澤,皇上給起的.

小名,只一個字"飛",飛翔,陸飛,宋福生給起的.

陸飛三個月時,第一次從小鏡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樣,被自己帥到了,不好意思的躲在母親懷里.

六個月,第一次被母親帶進空間,給他姥爺姥姥稀罕的,雙雙穿拖鞋帶小跑,夾道歡迎:"真能給他帶進來?"

"恩,我功能不是往里面送東西的嗎?那天無意中發現,能給他也送進來."

宋福生笑的不行,看錢佩英抱著哄著,急忙伸手:"快給我抱抱."

抱進懷里就不撒手:"哎呦,你是誰啊?飛呀,你看這是在哪.那個啊,那是冰箱,姥爺和你說,這是大彩電.那是電腦,拍吧,哎呀這小手真有勁兒,隨你爹.拍沒事兒,你要真能拍壞,備不住能有人給咱變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