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江市,災異管理局.
仍然是上次那間會議室,仍然是那幾個人參會.
連主持工作的安局長,都沒有資格參加這個會議.
因為這個會議室里,都是宗師級人物.
"這麼說來,即便是面對更高一級的災異,我們仍然取得了勝利?"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欣喜道.
他的喜悅,沒有任何掩飾,就連臉上的褶子,似乎都笑出了花.
李元風看老頭一眼,卻是搖搖頭:"以人的視角來看,我們是取得了勝利.但以那些災異的視角來看,這同樣是它們的勝利."
"皇上,您這話說的真讓人火大,難道這事還有雙贏的說法麼?"李元風對面,上次那位杠他的年輕人無聊地玩著手指甲,聽到這里,又杠了一句.
"很難理解麼?這就對了.災異們讓出一個碎片世界,但同樣的,我們也讓出了一顆寶貴的異種,給了它們解析異種,汙染異種,腐蝕異種的機會……"李元風歎氣道.
之前對抗那個濁音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這一點.
"異種又不是多寶貴的東西,十萬八萬顆總是有的,它們想要的話,還需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皇上,您總是喜歡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來展現您的高深莫測."年輕人憊懶道.
李元風知道這個年輕人只是懶得思考,實際上對方年齡和自己一樣大,只是性格惡劣.
年輕人名叫王炎鵠,和他都是同一個異種者大師教導出來的.
只是兩人出身截然不同,一個是高高在上,受過最嚴酷教育,經曆過最多世情的皇上.
另外一個則是長于山野,生性最是自由自在,做事最是隨心隨性.
沒有任何計劃,想到哪兒就做到哪兒.
今天困了就去睡覺;明天餓了就去偷東西吃.
種地是不可能種地的,賺錢也絕對不會去賺錢的.
即便有時候隨手救過幾個人,得到大筆的報酬.
他也會在第二天,要麼丟了,要麼就是興致一來,買幾件東西花掉.
存錢同樣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家伙還是有點數的,上次會上還挺正經的.
只是現在任務結束,故態重萌,本性爆發而已.
李元風當然不會生氣,他只是平淡道:
"那樣強大的災異,為何輕易退卻?"
"很簡單,對方是看到了羊群在向它想要的方向馴化,出現了它需要的性狀,所以它選擇忍耐,選擇退讓,就像人忍耐攻擊自己的牛羊一般."
"這就像人馴化無數牲畜一樣,人當然有能力滅絕這些牲口."
"面對那些牲畜時,人有絕對的力量和意志優勢."
"但人不會那樣做,因為馴化成功,就意味著能夠得到源源不斷的肉,奶,皮等物質資源,還有精神撫慰,心理滿足等更加珍貴的精神資源."
"我們與災異的關系,或者說,人與有思維的那些災異的關系,就是類似于牲口與人的關系."
他緩緩地說著,第一次徹底澄清了眼前的敵人,與己方的真正關系.
神秘災害一直都有,但大部分普通人從來都是稀里糊塗的.
他們不知道敵人究竟是誰,又究竟想對人類干什麼.
一些人只是籠統地認為世界將迎來末日,就和那些神神怪怪的家伙們預言的一樣.
另外一些講究科學的人,則認為這是外星人入侵.
災異不過是另類的外星人,誰規定外星人就要和電影中演的一樣?
但更多的普通人,則是將其當成自然災害的一種.
就像疾病,就像洪水,就像隕石,就像地震,隨機發生,無可抵抗,或者說以人類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出微薄抵抗,大多數時間,都只能熬,熬不過就死.
一切就這樣簡單.
當然參與會議的宗師們,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糊塗.
他們掌握著最多的信息,有著最為清晰的認知.
但正因如此,這些宗師們,反而更加不敢輕易下判斷.
一旦判斷錯了,有可能導致整個戰略都出現致命的失誤.
這和曆史上的戰爭不同,曆史上的戰爭,東洲有著最龐大的容錯能力,即便是文明被搗毀,也能再生回來.
現在面對的卻是有史以來,最強的敵人.
唯一比科幻小說中幸運的是,那個敵人,並沒有將他們當成蟲子,而是看作牛羊.
雖然結局可能更慘,但至少牛羊還有撞死人的可能性……
沒有准備過的一般人,同樣不是公牛的對手.
那幾個被捕獲的災異,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元風正式接觸災異的更高層後,終于為他們做出明確的決斷.
這讓幾位宗師都松了口氣.
這是一位職業皇帝,人類有史以來就成功的皇帝,所做出的決斷.
正確概率應該是極大的.
以後的所有行動,都可以建立在這個判斷上.
當然也要做很多判斷失誤的預案.
王炎鵠聽到這里,突然沉默了.
李元風很是欣慰,對方雖然隨心所欲,但正經的時候還是會正經的.
然後他就見下一刻,王炎鵠突然從座位上消失.
緊接著,一只憨態可掬的幼年熊貓……出現在會場上.
"來來,你們看看,我變成的這只熊貓,是不是最可愛,最能激發大家心底的憐憫?"幼熊貓沖著幾人揮著小爪,搔首弄姿.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師弟!"李元風終于忍不住了,怒斥道,"我們現在要應對的是高等災異,一個不慎,就會全盤皆輸!"
"我在拯救人類啊,皇上,您剛剛不是說它們和我們的關系,就是人與牲口之間的關系麼?看到我這樣可愛的小熊貓,相信那些家伙下手時,肯定會非常猶豫."幼年熊貓理直氣壯道.
"沒錯,最好能碰到幾個奇葩,因為喜愛,而產生聖母心.這樣的話,我們准備的時間就會更加充足,容錯性也會變得更好."剛才那個白發老者見狀,竟然也是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你們能不能正經點?"李元風摸著額頭,感覺腦袋都要炸了.
"我們就是在很正經地討論解決方案啊."幼年熊貓很是詫異地看著他.
那一臉無辜,那小胳膊小腿,那黑白分明的皮毛,簡直可愛到爆炸.
李元風的腦袋也要被可愛炸了……
因為他知道這家伙的本來面目是什麼,幾百歲的老頭子……
"就是,就是."白發老頭起身過來,想要摸一摸幼熊貓的毛皮.
"莫挨老子,我這麼漂亮的毛皮,只有最清純的妹子才能撫摸."幼年熊貓嫌棄地躲遠.
李元風默默起身,他准備離開會議室.
他突然發現,還是和之前的聞人升相處起來,最是舒服.
那家伙雖然自戀,好歹足夠正經,做事也有章法.
而這一群老不死的,外人看來神秘莫測,真實一面,卻能讓你啼笑皆非.
李元風可以理解他們的行為模式.
因為他們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足夠強大的內心,所以做事不會再考慮那些俗人的規矩,自己怎麼舒服就怎麼來.
當然他們都有底線,所以才能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那些力量強大,卻沒有任何底線的家伙,已經被趕盡殺絕了.
不過能夠理解,但李元風終究還是因為自己不夠無恥,而無法融入他們.
他能做出的最離譜的事,也不過就是游戲人間,戲弄幾個後輩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