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風生水起(上)

夏亦菱立即愣在當地,心中萬般思量,紛繁雜亂,千種滋味,翻攪不停。


臻玉公主竟然親自登門,到底想干什麼?但一定不是好事就對了。只不過此刻一來,倒把自己稱病免召的伎倆給抓了個正著,雖然這也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可卻不知道她會拿來給她安個何等罪名。


夏亦菱就這樣定定的看著她,心緒萬千。


“奴婢們恭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身邊卻傳來小蓮小荷等眾丫頭的請安聲,夏亦菱這才緩過神來,才發覺自己還未行禮。雖是極不情願,卻也不能違逆。正待躬身一禮,沒想到臻玉公主竟已先聲奪人:


“哼!見到本公主,竟然不行禮?!”


夏亦菱打個冷顫,她的眼神,竟然比寒冰還要嚴冷,比利劍還要尖利。


“公……公主殿下……”急切的帶著微喘的聲音傳來,竟然是王爺帶著王妃與一眾從人急忙趕了來。且看兩人臉上,均是焦急與無奈,不安與惶恐。王爺額上已有豆大的汗珠,夏亦菱看得心里一陣糾結,滿是心痛與不忍,還有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說好了要當他們的好女兒的,說好了要讓他們開心的,可現在,她做了什麼?讓她的爹娘整日里擔驚受怕,食不知味……可,她又有什麼辦法?


“本王……給公主殿下請安了。菱兒,快,快!”說著,王爺拉著夏亦菱與王妃並一眾從人屈膝下跪,眉目間,怎一個憂心焦慮可說。


“陸皇叔,為何行如此大禮啊?”臻玉公主也似有些受驚,連忙躬身扶起,眼中有著疑慮。但當他看見王爺憂慮的望向身旁的夏亦菱時,心中立即了然幾分,扶著王爺的手猛地收回,眼睛狠狠的望向她,仿似兩只冷箭,刺的夏亦菱揪痛不已,仿若窒息。


夏亦菱心道,想來公主對王爺還是很尊重敬畏的,也許不會對王爺王妃有所不利,可對自己……哎……看來真的是她這個壞女兒害了父母……


“公主……”王爺王妃均焦慮的看向她,又回頭看看女兒,神色中盡是憂心忡忡的無奈。


“陸皇叔,王妃,本公主今日來是找你們的寶貝女兒敘舊,可不是找你們的!”臻玉公主神色間已有了不悅,語氣冷然堅定。甩袖轉身,背對著他們,很明顯是下了逐客令。雖說在這里也許她才是客,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這皇家公主的身份,就是有這個用處。


“這……”王爺啞口無言,焦慮的看了一眼夏亦菱,又轉過頭來:


“公……公主……”語聲卑微,神色淒然與無奈,似乎是在懇求,使夏亦菱看的心里揪痛不已。


“陸皇叔!如此憂心忡忡的,難道是怕本公主我會吃了你的寶貝女兒不成?!”臻玉公主的話已是冷厲,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夏亦菱不禁亦擔憂起來,今日公主來此,究竟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是要在她家里把她殺了?可名不正言不順,就算她是公主也……


“臣……不敢。只是想懇求公主……放了菱兒吧!”王爺忽地跪下,語聲沉重悲淒:


“本王在這里,給你跪下了!千錯萬錯,均是菱兒的錯……是本王教女無方,但請公主看在本王為官多年,對皇上盡心盡忠,卻只有這一個女兒的份上,就饒她一命吧!菱兒……斷不會再錯的!”聲聲懇切,聲聲惶恐,驚得一旁眾人均瞪大了眼睛。


“陸皇叔!”


“爹!”


夏亦菱一臉震驚,秋眸中卻已有了水霧,王爺這是……


爹一股腦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了,無非是想借機向公主請命,以賭萬一。可……他是否知道,女兒已經……無法回頭了!臻玉公主的恨已經深入脊髓,是無法抹去與撼動的了。自己背著爹娘……唉!爹娘愛女心切,為了自己心急如焚,可是,自己卻……唉!


而臻玉公主則是一臉震驚與羞憤,定定的看著王爺,一張俏臉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綠。



“大膽!”公主一掌拍向了面前的幾案,一桌的筆墨紙硯頓時間全都不安的晃動起來。


看來,公主真的是惱羞成怒了。


“陸皇叔!本公主只是看春色正濃,有心相邀南菱郡主出府畫舫同游,何來你憤然請命?!”


臻玉公主的臉色更難看了,那是一種被人說中心事的尷尬與急躁,卻還有著無盡的悲苦與羞憤。


她是堂堂的公主啊!竟然在愛情上輸給了一個身份不及她的女人……這是怎樣的尊嚴盡掃,臉面盡失?如今卻被王爺當著眾人的面揭了傷疤,叫她怎能不羞憤氣惱?!


鐵青著臉,眼神更加冷冽,死死的盯向夏亦菱。


“南菱郡主,隨本公主同游!”從齒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已是浪費了她太多的心力。


她不可能在這王府里殺了她,她不能再讓自己的顏面掃地!


“同……同游?”


王爺、王妃、夏亦菱均黑了臉色,驚心不已。


“公……公主!菱兒再不會與昭云……請公主……”這次是王妃戰戰兢兢地道,眸中已有淚光。


“南王妃!”臻玉公主咬牙切齒的盯上她,她還要提醒自己的傷口有多痛嗎?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提起昭云……不!她恨!恨死這個小賤人了!無論如何,她絕不允許她生!


“你們生的好女兒啊!哼哼!”臻玉公主冷笑起來,眼中卻盡是痛苦與悲哀。


“公……公主!”南王妃亦跪在了地上:


“求公主饒過菱兒吧!”


“你們……”臻玉公主怒目而視,面上肌肉抽搐著,似是恨到了骨子里。


“爹!娘!”夏亦菱急忙跑過去,要拉兩人起來。眼睫上掛著淚花,卻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王爺王妃的愛女之心……這令她感動卻又歉疚抽痛的兩顆心哪!她要如何報答?


“難道你們敢抗命?!”臻玉公主的語氣越發狠厲起來,眼神也更加冰冷銳利。


“求公主,求公主!”王妃竟然朝地上磕起頭來,面頰上珠淚漣漣。


“娘!”夏亦菱緊緊扶住她再欲低頭的身子,眼中已熱淚盈眶。


“我跟她去!”她怎可以讓她的爹娘如此?她太不孝了!她太對不起他們了!他們為她做了那麼多,而她呢?是自己惹的禍事,她絕不能讓他們承擔!


“菱兒!”夫妻倆均驚訝的看向女兒,連臻玉公主也是一臉震驚。


“爹娘請放心。公主宅心仁厚,只是請女兒去觀賞畫舫春色,一定不會為難女兒的。”



她不能不去,她必須去!雖然她十分清楚她是要殺她,可她還是得去,因為她實在不想再害了王爺王妃了,這兩個深愛她的人啊!事情是自己惹出來的,她不希望連累到他們,雖然已經無可避免了,但她希望能波及的小一點,再小一點……


“菱兒!”兩人又怎不知女兒只是安慰他們,眉頭揪得更緊,心跳得更急。


“爹,娘,不用擔心,女兒不會有事的。”她朝兩人微微一笑,輕輕的握起他們的手,請他們放心。


見女兒如此鎮定,王爺王妃亦疑心不已,難不成菱兒真有辦法?


“哼!既然如此,還磨蹭什麼?!本公主可不喜等人!”臻玉公主怒視著她,目中冷箭似要射得她千瘡百孔。


“菱兒!”王妃還是擔憂,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娘……放心吧。菱兒……一定不會有事的。”輕拍著她的手,對她綻開了美麗的笑容。


是啊,她相信自己不會有事的,如若有早就有了。公主殺了她那麼多次,卻從未得手,想來她定是有天神護佑了。或許算是自我安慰吧,但除了如此,又能如何?


“呵呵……”她自失的笑笑,臉上卻是一片茫然;而心底,卻是悲苦一片。


“哎……小蓮小荷,跟著郡主同去——”南王妃毫無辦法,只得無奈的發令,以求給女兒一個萬分之一的保護,雖然她也知道這根本無用。


“不。”夏亦菱卻打斷了她,緩緩移至小蓮身邊,拉住她的手:


“你要……好好服侍王妃,等著我回來。”


哼!回來?臻玉公主秀眉高挑,在心底冷笑一聲。


“郡……郡主……”小蓮亦是滿臉悲色,淚水即將奪眶。


“聽好,快去見昭云,告訴他公主邀我畫舫同游。”夏亦菱緊緊抓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


小蓮瞪大了眼睛,愣愣的點了點頭。


夏亦菱轉過頭來,長抒一口氣,閉了閉眼睛。


也許昭云可以救她,也許不能……


公主領著眾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王府,身後是夏亦菱。王爺亦派了重兵護送,雖然他知道這也是多此一舉,可如今,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菱兒!”南王妃哭喊著追了出來,仍是憂心不已。


夏亦菱回頭,對她展開一個笑容:


“娘!”一句話喊出喉嚨,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哽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怎麼,她竟覺得這像是最後一次見到王妃了?不!一定不是,絕對不是!她快速轉回了頭,向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