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那些人好似沒有看到他和藍葉似的,目光皆聚集在亭中幾個比試畫技的人身上.
藍葉也在看著他們.
秦羽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藍葉在看著其中一個男子.
那男子模樣更為清秀俊逸,身材頎長,卻很消瘦,那一身寬大的長袍掛在他身上就仿佛掛在一根竹竿上似的,不斷隨風鼓動.
他身體似乎也不太好,時不時地便咳嗽起來,但作畫的神色卻最為認真虔誠和快樂.
仿佛作畫是最能夠讓他快樂的事情.
藍葉望著他,目光繾綣溫柔,是真實的溫柔,並非偽裝下的假意.
秦羽不由打量著那男子.
男子的宣紙一角,標著名字:倉佳淳.
旁邊幾個青年男子的宣紙上,同樣在一角標注著名字,應該是比試要求.
秦羽並不懂這些,只是看到藍葉一直盯著倉佳淳,他就知道,這宅鬼跟倉佳淳一定有淵源.
秦羽站在藍葉一側,陪同她看了好一會兒.
亭中的青年男子紛紛擱筆.
倉佳淳是最後一個擱筆的,他畫的是一副絢爛多姿的桃夭,紛紛如雨,卻不顯雜亂,讓人眼前一亮,且不會看得眼花.
其余人多是人像或是山水或是眼前的湖泊風光.
周圍的人,一遭評選下來,倉佳淳的作品得到了第一名,眾人誇贊.
正在這時,秦羽聽到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亭外傳來.
"元豐哥哥!"
秦羽轉過頭,就看到亭外有一個姑娘小跑著進來.
而那姑娘正是藍葉!
秦羽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藍葉,有點訝異,這里竟然出現了兩個藍葉.
但外面那個,明顯年輕了許多.
穿著一身旗裝,但不似藍葉如今穿得如此華麗,而是一身粉色的,看上去更加天真爛漫.
小藍葉提著裙擺,笑吟吟地跑進來,毫不在意他人目光,撲到倉佳淳懷里,一把抱住了倉佳淳,聲音清脆如黃鸝,嬌滴滴的.
"元豐哥哥你真的太厲害了,我們拿到第一了!"
倉佳淳扶著小藍葉站好,同樣笑著,盡管他面色有些蒼白不太好,但此時此刻的他,滿臉都在放光,神采奕奕,讓人驚豔.
秦羽不語,同樣不解藍葉帶他看到這一幕是什麼意思.
似乎知道秦羽在想什麼,身旁的藍葉,望著倉佳淳和另外一個自己,忽然開口,"你看他們倆是不是很般配?"
秦羽側目看她,沒有回答.藍葉並沒有想要他應和似的,很快繼續道:"倉佳淳是我的遠房表哥,也是我愛的人,他是最會畫畫的人,哪怕只是一些簡單的落葉,他都能夠畫的讓人無法移開目光,可
惜天妒英才,他打娘胎里便有先天不足之症,總說自己有今日沒來日,表舅希望他可以豐年歲足,一輩子健健康康,為他取表字元豐."
秦羽聞言忽然道:"他死了?"
藍葉之前一直凝視著倉佳淳,仿佛在看自己隔世深愛的人,但聽得秦羽的話,她猛地轉過頭來,目光很快就變了,變成愛而不得的猙獰.
秦羽回望著她.
過了片刻,藍葉先冷靜下來.
她轉過頭去.
倉佳淳此時已經收拾好東西,帶著一群人的稱贊,握住小藍葉的手,與她一道慢慢地從他們面前走過去,踏向昏暗擁擠的街道,混入人群.
藍葉沒有說話,也沒有回答秦羽那個問題.
但很快,秦羽的疑問,得到了回答.
因為,他們眼前的場景再次發生變化.
這次不是在街上,而是在一處府邸大廳之內.
小藍葉跪在地上,滿臉垂淚,不斷地叩頭,言辭懇切:"阿瑪額娘,你們便讓我嫁給表哥吧,我不能離了他."
而在她面前,一對中年夫婦,滿臉操心和不贊同.
中年男子先開口道:"藍葉,你知不知道,元豐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大夫都說了,他熬不過今年這一夏,你若現在嫁過去,便要做寡婦."
"我不在乎!"小藍葉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堅定地道:"就算他今日死,我也要抱著他的牌位嫁過去,做他的未亡人."
中年男子氣得甩袖而去.
旁邊的婦人捏著帕子走過來抱住小藍葉,泣不成聲.
緊接著,秦羽面前的場景再次發生變化.
不是剛才的那一處宅子,而是換成一間通紅,貼滿喜字,喜氣洋洋的新房.
床上坐著一個穿著喜服的新娘,蓋著紅蓋頭,看不清是誰.
但秦羽直覺,這個人肯定是藍葉.
而在這時,新娘忽然掀開了一點點蓋頭,帶著一份嬌羞和緊張地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旋即飛速放下了蓋頭.
驚鴻一瞥,足夠讓秦羽看清楚,那個人確實是小藍葉.
看來藍葉的父母,還是拗不過女兒,成全了她和倉佳淳的姻緣.
但,或許是前面埋過伏筆的緣故,真叫藍葉父親說對了,藍葉一嫁過來就成了寡婦.
新婚當晚,藍葉在婚房等了半宿,等得很著急,她好像察覺到什麼,心下隱約有些不安,便一把掀開自己的蓋頭,起身就要沖出新房.
與此同時,有人推開門走進來.
是兩個丫環.
看到藍葉,兩個丫環直接跪下來,哭泣起來.
"小姐,姑爺過身了……"
聞言,秦羽由此得知,這是藍葉的陪嫁丫環.
藍葉聽到丫環這一句,往後退了兩步,上過胭脂的臉頰,一片蒼白,只留下一點點胭脂僵硬的紅暈,格外突兀.
她瞪大了眼睛,扶著門框,不敢置信地望著那兩個丫環.
"你,你們胡說!"她忽然尖叫起來,"這不可能的!早上我見過元豐哥哥,他精神尚可,怎麼會……你們胡說八道!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們為什麼要這樣騙我!?"
兩個丫環哭得更厲害,望著藍葉的目光充滿同情和憐惜.
"小姐是真的,這樣大的事,奴婢們怎麼敢騙你?"
"之前姑爺精神尚可……大夫說,那是回光返照,估摸著姑爺也是想撐過今日,可……"
丫環的話沒說完,卻如同一把刀插入藍葉的心里.
她手臂在門框上一撐,臉上閃過堅決之色.
"我不信,你們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我要去問問元豐哥哥,我要親自去問!"語畢,藍葉推開兩個丫環,便朝前院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