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明亮的燈火,點燃了整個房間.
坐在鋪著軟榻的龍椅上,李隆興只是依靠著後背,閉著眼睛靜坐.
房間外傳來短促的慘叫之後,便徹底沒了聲音.
過了盞茶的功夫,房門被緩緩推開.
那一身酒紅色袍子的老太監,緩緩走了進來,對著李隆興拱手道:"陛下,人留下了."
"嗯."
李隆興點了點頭,道:"他們想要對朕動手了."
說著,李隆興看了一眼老太監,道:"老虞,你身體怎麼樣了."
"老奴安好."
"別給我放屁."
李隆興笑罵道:"你能好才怪!"
此刻,李隆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坐."
"是."
那老太監當即聽話的坐在椅子上.
這一幕,若是讓朝廷中的其他人看到,絕對會驚掉下巴!
在李隆興面前被賜座的人,如今被人知道的只有兩個!
當朝大公,躍千愁,元家魏!
其他人,就是資曆再老,修為再高,都別想在李隆興面前坐著!
"掀開衣服,朕看看."
"不用了吧,老奴身子怕髒了主子眼睛."
"老東西,找打是不是?"
李隆興抬手,作勢欲打.
那老太監看了,只得苦笑道:"老奴這身子骨,怕是不能讓主子多打幾年了."
此話一出,李隆興的眼神微微一變,卻笑著道:"那你這可是大大的不忠."
"老奴盡量活."
"嗯."
李隆興點了點頭,道:"解開衣服."
那老太監看躲不過,只得輕輕解開了自己酒紅色袍子的紐扣.
明亮的燈火下,老太監露出了那袍子下雪白的小褂.
但是通過那明亮的光,卻可以看到令人心寒的一幕.
在那白色的衣衫下,老太監的腹部……幾乎沒了血肉!
他的胸口以下到腹部乃至大腿,全是森森的骨頭.
一根根朱紅的血管纏繞在裸露的骨頭上,內髒直接鏤空的懸掛在骨骼中央.
"老奴這身骨頭不錯,要是老奴死了,可以磨幾根逗狗棒,分給後宮的娘娘,主子這樣還能時不時的看到老奴."
老太監打趣著笑著,但是李隆興卻是呵呵一聲.
"那樣的話,誰敢養狗,朕誅他九族."
老太監一頓,苦笑道:"陛下不必如此."
"老奴還可以活上一年."
李隆興搖了搖頭,道:"老虞,你怪不怪朕."
那老太監聞言,當即俯身便跪,道:"老奴不敢."
"起來."
李隆興擺手道:"無人的時候,你是朕的長輩,不准行禮."
"是."
"別是是是的,要聽."
"老奴曉得了."
說著,那老太監直接坐了回去.
"這還差不多."
李隆興眼睛看向漆黑的門外喃喃道:"李衍……"
"距離她十八歲,也就幾個月了."
那老太監聞言點頭道:"是快了."
李隆興看著他道:"你說,她能記得曾經的事嗎?"
"老奴不知."
李隆興緩緩閉眼,嘴角露出了一絲少見的柔和笑意.
他想起來自己小時候.
想到了那個面龐柔美,神色溫柔的師傅姐姐.
"看天意吧."
李隆興睜開眼,喃喃道:"可惜朕只是個心燈,大唐的未來,卻是看不到了."
"不,陛下還有絕地天通!"
此刻,那老太監猛然跪下,道:"此乃大靖鎮國之道,乃跳出天地玄黃之禁術!"
"只要有絕地天通,陛下當萬壽無疆!"
"行了行了,老東西,肉都沒了,跪的倒是利索."
"還不坐回去!"
那老太監低著頭,再次坐了回去.
李隆興幽幽道:"朕何嘗不想萬壽無疆?"
"可這世上,又哪有萬壽無疆之人?"
"絕地天通?"
"呵呵,朕連神師都不是!"
"李家血脈流淌到朕的身上,卻是純粹的凡人."
"估計滄瀾院的老祖,都對朕不抱什麼希望了."
"陛下……"
"嗯--"
李隆興抬手,制止了那老太監要說的話,道:"朕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但是朕也不甘心!"
"所以才會讓你幫我,逆修絕地天通,結果導致你成了這個模樣."
"老奴還得感謝陛下,要不是陛下,老奴哪有今天這個本事?"
"你個老東西,就是會說話."
李隆興笑了笑,看著老太監眼中帶著一絲柔和,道:"如果不是你,朕也不可能成功的逆修絕地天通."
"等你老東西死了,朕會以公侯之位禮葬你."
那老太監笑道:"那到時候,滿朝文武又得罵起來了."
"老奴一個閹人,倒是比他們葬的風光,這輩子也值了."
李隆興笑罵道:"你倒是知足."
說著,那老太監也笑了笑.
只是他看著李隆興的衣袍,突然道:"不過……"
"陛下,老奴想問件事兒."
"說."
李隆興笑著點頭,道:"隨便問."
老太監眼神變換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道:"陛下已經三年沒近後宮佳麗了."
李隆興臉色微微一變,笑罵道:"你個老東西,是說朕不行了嗎?"
"不敢!"
老太監猛然跪在地上,道:"老奴只是記得,陛下是三年前說逆修絕地天通成功的!"
"老奴斗膽,敢問陛下……"
"是真的……成功了嗎?"
李隆興眼神一眯.
"老虞,你好膽!"
說著,李隆興突然一笑,罵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朕!"
老太監抬頭,正看到李隆興解開了衣襟,露出了肌肉磐石般結實的胸膛!
"朕的肉好好的,沒給你一樣只剩下個骨頭架子!"
說著,李隆興合上衣服,老太監也松了口氣,當即坐了回去,道:"老奴也是擔心."
李隆興擺了擺手,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逆修絕地天通的事情,必須瞞住所有人.除了你我,誰都不可知.記住,朕只是個心燈修士,而你,就是個氣血衰敗快進棺材的老太監."
"老奴明白."
"不過陛下也算是發明了一個逆天大術,若是……"
"噓--"
突然,李隆興面色微變.
他看著門外,突然露出了一絲冷笑.
"正主來了."
"倒是挺看得起朕的."
"是一個仙人."
隨著李隆興的話,禦書房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身金色長袍的黃闕走了進來.
他之前得到了消息,丁家修士為自己清理了一切障礙,讓自己可以從長安西側,直入皇城之中.
這一路上,他果然暢通無阻.
他看了一眼唐王,絲毫沒有在乎旁邊的老太監,淡淡道:"見過唐王."
他輕輕拱手,道:"本尊純陽道仙人."
"此番唐突,想借唐王一物,救我純陽道于水火."
"何物?"
"陛下的腦袋."
聞言,李隆興笑了,道:"不唐突."
"因為朕,也想要你的."
此刻,黃闕突然發現,整個房間的燈火,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
只剩下兩雙……在黑暗中燦若融金的眼睛.